小贝先生哭笑不得,道:“你不是夸口要做英雄好汉么?打也打了,这时候还怕他迟了?”
文方寄道:“英雄好汉是惩奸除恶,可不是降妖伏魔的,那是和尚道士干得活儿。可他……他……”他指着喻余青露出来的半边枯骨朽木般的脸孔,颤声道,“他不是人,是鬼啊!”一使力,却痛得冷汗淋漓,半边身子全是麻的,又不由得暗暗后怕:恰如刚才王樵没有唤那一声,这一掌打了实在,他现在哪里还有命留下?
贝衍舟倒是因为本身就邪性甚重,对奇形异状的人物见得多了,也不以为意。但见他面具下露出的那一只古怪眼底传来骇人杀意,不由得平白背后起一层白毛汗,尚未来得及退开一步,只见那人出手快如闪电,抻手一按,已经按住他胸前鸠尾、巨阙二穴,只是这么一点,贝衍舟便觉得头昏脑涨,右肋下血海翻涌,脚下踉跄失衡,瞬间便身不由己,往后便倒。
却听身后一个清凌凌的女声冷然道:“对不住,请离我家老爷远一些吧。”一转头看,见原先救了王樵的那名侍女,此时手中握着一柄锋利短匕,正伺在王樵的脖颈之上。
她在水中恍如游鱼一尾,轻巧带着王樵朝贝衍舟那边移去,锋锐的刀刃抵住喉管,已经将脖颈的皮肤割破了浅浅的一层。她声音听上去仍然温温雅雅,眼睛看上去也毫无波动,仿佛这生杀予夺,做起来便如天经地义一般;王仪不敢硬抗,只得缓缓退开,喻余青也知道,即便自己发难,她也能早在自己之前便割开王樵的喉咙。眼下见她面色不变,气息不乱,眼底无情,手下无悔,当真是毫无破绽可言,更不知这女子与三哥之间的关系,自然无从判断,更不敢妄动。眼见那刃痕加深,贝衍舟乐得他投鼠忌器,自然不会下令阻止。他只得缓缓放手退开,听王樵道:“不用担心,我没事。”却只是低着头,一只手徒劳无功地盖着脸上,竟是不敢与他双目相对。
贝衍舟微微笑道:“王兄弟,是不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哪?”
王樵道:“姽儿是我的救命恩人,她要杀我,那我也不能反抗。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要杀我,我也只得从命。只是我和你一样,身上还背着许多家门未解之仇,若我料理了这些,那时候贝先生要不过一条命,虽然我还是觉得抵得没有道理,但我到底抵给你便是。”
贝衍舟缓缓摇头道:“恐怕我等不了那么久。择日不如撞日吧,我挺喜欢交你这个朋友,结伴上路倒不嫌寂寞。”
王樵叹了一声,他也无法可想,无计可施,也便懒得费力去想了。与其在意自己,他更在意刚才自己无意间脱口而出唤那一声阿青,但此时那人面具落下半边,果然如王仪所说那样,那副面容狰狞百结,断然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副容颜;有着这副骇人面孔,也怪不得他要拿面具遮掩。只能对自己暗道:“一定是因为我过分想念的缘故,才会见山见水都似他眉眼。阿青从来不下杀手,连重手也很少下,无论那日在农家借宿遇见仇人,还是在十二楼间众人围攻之际,他纵然身陷险境也宅心仁厚,从不轻易伤人。恰才那人身法虽然像极,但透着一股狠戾杀伐的邪性,决计不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