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人按捺不住要教训他,这边话音未落,那边早有一剑贴腹而至,喝道:“好啊,就陪你玩玩!”若是旁时,这一招怕是真要让他断子绝孙。可那疯子急忙提胯缩裆,身形一转居然险险避开。他胯下漏风,却也不提裤子,倒先拍手笑道:“好玩!好玩!我跟你们玩玩!”对面剑招又当面劈来。他膝弯一顶,双臂反撑,刷地矮下半截,那刃锋又仰面擦着他鼻尖过去。这疯子也敢托大,手中半件兵器也无,旁边弟兄居然也都看热闹不来援手,反而都叫起好来。他以臂代腿,反手爬行,双脚趁机往来人身上一套连环踢。那人末料到他人看起来十分痴傻,武功却丝毫不含糊,没防备啊哟一声,飞过那道满是尿骚味的“楚河汉界”,摔在对面。那疯汉子指着他笑道:“卒子过河,被车吃啦!”众人都一发哄笑起来。那人大怒,甫一落地便一个打挺,提剑再上,那红斑疯子道:“嗳,你会不会玩的?干么不守规矩?你既然已经死了,就不能再起来!”那人怒不可遏,喝道:“你才死了!”劈面一剑下来,凌厉至极,用得是十二门中的平生绝学,拼上生死了。那疯子却歪了腰杆,闲闲一让,道:“被吃了的子儿该在篓子里呆好了!”双手搂在脑袋后面,脚却朝前平平一踹。也真是奇了,这一招无名无姓的,看似毫不起眼,可便像算着了落点,正正中中地落在那人屁股上头,反倒像自己把屁股送上门来请他踹这一脚似的。那名弟子没防备一个趔趄,手中长剑便脱了手,人也同时被踹飞出数丈来远,一头栽进楼边防火的水缸里头。那疯子用膝盖往那剑柄上一磕,劈手夺下了,跟着朝那人掷去,口中叫道:“还你!”那剑破空而至,居然刺破了水缸;那子弟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倒栽入缸灌了满口满耳的水,正神志昏聩,这剑来毫无应对,就直直刺入了他的胸膛,挣了两下,便不动了。
众人本还在发喊,没料得这疯子居然如此辣手,这一下陡然安静下来。那刚刚轻易便杀了一人的家伙嘻嘻转身,没事人一般道:“好啦,这便死了,不会再起来。下一个谁来玩?”
即便是八教这边,也有人抱怨道:“九癞子,你玩就玩罢,可经手就杀了人,这一下还怎么处?”
那疯子掠了掠额发,露出一张灰灰白白的脸来,笑道:“有什么关系?早晚也是要杀的。就算我们不杀,他早晚也是要死的。什么时候死,有什么分别?”
他这一笑却太过明显,登时有人仔细认出来了,惊道:“你……你是……‘折枝梅九’!”
原来那疯子原是个温文尔雅的士子,原名梅九章,字逊雪,走得可是那一派摇扇落棋的潇洒风流,武林中也曾有“多情唯逊雪,一顾九回头”的雅号,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日好好地就疯了,众说纷纭,有人说是为情所困,有人说是被情敌下毒,有人说是因为脸被毁容,得了疯病。人虽疯了,可武功却没落下,本领不仅还是一等一的好,因为少了那些装模作样的派头,反而更加精进了。很多年没有折枝梅九的消息,原来却是在八教中间,变成了这幅放浪乞丐的模样,也难怪别人认不出来。
众人愣了爿晌,也不知是谁突地咿呀发一声喊,两边数十人再乌压压地斗成一团。那癞子梅九在地上摸爬滚打,拿脚接他人的剑招,一面笑道:“好玩!好玩!”
几位家佬都神情不定,拿捏着都看向王谒海,要他定夺。王谒海佯作不见,道:“夜里风大,老骨头不中用了。呵呵!我去楼里坐着罢!”说着便要转身走。尉迟禹珺一把抓住他袍袖,哀声道:“海师哥,你答应我,答应我别……别太为难白玉儿。”
王谒海髭须抖动,开口道:“我们不为难他,是他要来为难我们。禹珺,这孽子是个祸患,你放他一条生路,他如今反倒恩将仇报。”这几句话说得颇为厉色;却又和善地拍了拍她手,道,“不过也不必忧心。他自己愿意上来,那也好得很。待一会儿事定了,有你娘俩说话的时候。”尉迟禹珺慌忙道:“不、不,我不见他。”黎羽声喝道:“哪里有空给你们扯淡?底下打起来了,若是他们见不到这白子出来,一发炸了我们这楼,谁也讨不到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