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锦绣手上的动作未停,回复道:“不知。”
“哦?”纪泓烨挑了眉毛,没想到她会说自己不知道生於何处。
“我是孤儿,打记事开始就四处漂泊。”
“据我观察先生是个六艺俱全的风雅之士,不知这技艺是从哪里学的。”
纳兰锦绣笑了笑,把茶放到他的桌前,淡声回复:“不过是谋生的一种手段罢了。”
纪泓烨鼻间嗅到一阵淡淡的药气,清雅中透着微微苦意。他觉得这种味道似曾相识,却没有多想,毕竟在病中的人服了药,身上有药气也是情理之中的。
他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唇舌间泛起一阵苦意,味道并不很好。等他把茶盏放下,口中苦意已经退却留下一阵香气。
这种香与普通的茶香味道不同,相对较为浓烈,却不会让人感到唐突,反而十分诱人。他端起来又喝了第二口,慢慢品过之后苦味中竟透着一丝甜。
“果然是好茶,与众不同。”
纳兰锦绣刚把自己的茶喝完,浅声说:“北疆之地苦寒极少能长出好茶来,渺生算是上天的馈赠了。”
“渺生二字何解?”
“这茶在苏州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玉灼。”
玉灼是名茶,苏州每年都会作为贡品送入宫中不少,所以在名流中颇负盛名。纪泓烨自然也喝过不少,而且锺爱它清柔绵软的味道。
“玉灼口感绵润,在金陵被称为茶中君子。据说北疆的一个游士甚是喜爱玉灼,就带回家乡养殖。本是搭了暖棚,控制水量形成和苏州差不多的气候,可最后都功亏一篑。反而是无意间落在外面的存活下来,长成渺生。”
纪泓烨把手中的茶盏放下,说道:“一种品格,两段风姿。”
“你也觉得它们不分上下吗?”
“各有千秋,确实难分伯仲。”
纳兰锦绣笑了笑,自顾自的又斟了一盏茶,抿了一口后说道:“渺生,是我喝过最烈的茶。”
“确实如此。”
纳兰锦绣一直觉得这些日子的分别,已经让她习惯了没有他在身边。可这一刻她才发现,她不是习惯了,而是一直在等待。
等待他们重逢,等她亲手为他烹一盏茶。她忽然想起一句话:三更夜,故人寻访无需扫洒,候烹茶,旧年陈雪沸滚过一刹。
她等的,不过就是这样一番场景。
门外传来安时的声音:“先生,不好了!”
纳兰锦绣听出他话语中的急迫,也不敢耽搁,冷声道:“进来。”
安时像是经过剧烈奔跑,他进屋后连礼都未行,只捂着胸口喘着粗气说:“他们非常暴躁,已经破门而出。”
纳兰锦绣眉尖一蹙,问道:“可伤人了?”
“死伤不少,挡不住了。”
纳兰锦绣闻言也不敢再逗留,她从案几上拿上那把七弦古琴,快步往外走,声音焦急:“先拦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跑出去伤人。”
穆离接过她的琴,跟着她快步往外走。纪泓烨依然维持着刚刚的姿态喝完茶,也起身准备离开。看着那盏未没喝完的茶,心中觉得可惜了这样的好茶。
等他跟在他们后面赶到的时候,场景已经控制住了。那些人被用特制的网网在一起,虽然偶尔还有一两下的挣扎,但是却没有要破网而出的意思了。
纳兰锦绣两只手放在琴上,指尖偶有鲜血渗出,是因为旋律过快被琴弦伤到了手指。她似乎并不觉得疼痛,手下奏着不急不缓的调子。
纪泓烨深谙琴道,听了这琴声却摸不到一点规律,但是也不难听出这琴声的诡异邪气。他看着纳兰锦绣的眼神更加深邃,这少年身上背负着大秘密。
“先生,你先停下包扎手指。”安时在一旁担忧地说。
纳兰锦绣的手指刚停下,网中的蛊人便又开始暴动。她手下的旋律又变得急了一些,指间的鲜血渗出也更多,她蹙眉道:“停不下了。”
“那怎么办?”
纳兰锦绣眉尖紧蹙,似乎用了很多努力才说出:“我也快要控制不住他们了,去找火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