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车道可行,急救车在山口等,一起等着的,还有他们整个行动队的车。
宁时谦背着早已陷入昏迷气若游丝的秦洛,快速而稳健地一路奔来。
远远地看见了一溜的车,还有熙熙攘攘的人,瞧着应是其它组的任务也顺利完成,押着一个又一个的嫌犯准备收队了。
宁时谦加快步伐,朝着车队靠近。
原是卯足了劲要叫医生,却在刚要开吼的瞬间听见一声凄厉的哭喊传来,听着声音,几分熟悉……
他心里一紧,到口的话卡在喉咙里,如一颗石子,磕得他嗓子发疼,用力一咽,仿佛听见石子“哧拉”划破喉咙的声音,而后缓缓地沉落下去……
“汤可——”
他听见身后萧伊然的喊声,眼前身影一晃,便见萧伊然晃到了他前面,往前直奔。
他忽然觉得双脚有些发软,耳边轰隆隆直响,前方一切的声音都有些模糊起来。
他依然走得很快,却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目的地的,也不知背上的秦洛是怎样被人放到了担架上。身体里一个声音在咆哮:快!快抢救秦洛!眼睛却瞪着萧伊然怀里那个挣扎着又哭又喊的汤可,思维停滞。
他听见段扬在哭,周围的人都在哭。男人,女人。悲戚的,压抑的,愤懑的……
地上担架躺着一个血糊糊的人,没有了左臂,左肩齐肩处只剩一团血肉模糊,隐约看得见白森森的肩骨,迷彩服被血浸透,已不是原本的颜色。那张脸,又脏又黑,满是血污,他哽着喉咙,觉得自己认不得这是谁。
他们要给地上的人盖上白布,汤可不让,哭着喊着“魏未”的名字,在萧伊然怀里疯了般地挣扎。
他迟钝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地上这个人是魏未。
哦,魏未牺牲了……
那个年轻的、敏锐的、偶尔嬉皮笑脸叫他头儿的鲜活生命再也不会站起来了,再也不会和他一起加班到深夜再陪他去吃酸辣粉了……
他也想哭,他觉得自己是很想哭了,却哽得难受极了,哽得哭不出来,如同急欲喷发的火山被堵住了喷口,岩浆在内里崩腾,恨不能冲发出去,将这一切都燃烧熔化了才能了结。
汤可终于从萧伊然怀里挣开,往地上那个人扑过去。
白布被她掀开,她哭着控诉,“你们干什么!为什么要把他盖起来!?他会醒过来的!他会醒!马上就会醒!他说了要娶我的……他说了行动结束就娶我的……”
她跪在地上,慢慢俯下身去,趴在他身上哭,“小魏子,你倒是醒来啊!你醒醒啊!我答应你嫁给你行不行?我答应你了!你不要吓我好不好?你醒来!只要你醒过来我们就结婚!我穿大红的喜服给你妈妈看!不,给咱妈妈看!对了,还有妈妈呢!妈妈还在等着你回家啊!你醒醒好不好?我给你亲!再也不打你了!”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捧着魏未满是血污的头,对着他的嘴唇吻了下去。
血,连同泥沙,蹭了她满脸满嘴,地上那个人却再也不能给她回应……
周围哭声一片,有人不忍再看下去,七手八脚把她扯起来。
她哭着挣开,满嘴都是血,跪在地上去拉魏未仅存的右手。
魏未的右手贴在裤缝上,抓着裤子,她怎么拉都拉不开。
“魏未——”她绝望地哭,去掰他的手指,“你摸摸我的脸,抱抱我好不好?告诉他们你醒了……好不好……”
她的手在颤抖,胡乱地扯着他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开,她一根根摸着他的手指,抬着一双泪眼看着萧伊然,泪如雨下,“你看!你看他那么用力!我都扯不开!所以他肯定活着是不是?他那么用力!怎么可能不活着呢?”
忽然之间,她摸到了什么东西,顿了顿,手往他裤子口袋里伸。
在触到某个东西的时候,她嚎啕大哭,无法言语。
魏未到死都紧紧抓在手里的,是她行动前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一个小小的护身符。
可是,这个护身符到底没有好好守护他……
整个山林都回荡着她的哭声,一只流血的警犬原本趴在一旁的担架上,此时慢慢蹭了过来,在她脚边轻轻地拱着,呜呜直叫,仿佛在陪着她哭,又仿佛是在安慰她。
那是汤可的警犬——豹子。
汤可抱着豹子的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豹子,你说,他会醒来的,对不对?你告诉我……”
豹子蹭着她,呜呜呜地回应着,眼里竟然有泪光。
老金扑通一声跪在汤可面前,捶地大哭,“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救护车的呜鸣声已经远去,警车也已鸣笛,有的人,却再也回不去……
12
秦洛受了很重的伤。内腑、脑部。
手术集齐各科室主任,动了快30个小时,术后直接送入了重症监护室。
宁时谦和萧伊然第一次见到秦洛的母亲和弟弟。
萧伊然不知道秦洛对于自己消失的这几年是怎么向亲人解释的,可是,却看得出来,这位善良的母亲直到这一刻才知道自己儿子在做什么事。
她和宁时谦一起陪着老人家等了30个小时,又在重症监护室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