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骨邪可以说得上是阿史那的私人大管家,要类比的话,便相当于未来李固身边的福春福大太监了。
他夹马上前,指着某处说:“那里,安置在那里了。”
阿史那眯眼看了一下,“噫”了一声,怒道:“怎么离我的大帐那么远?”
叱骨邪没敢说那是出发前,你用马鞭圈的地方,很有眼色地点头哈腰:“小的马上安排,给汗妃换一处!”
“去去去,赶紧去!”阿史那踹他,又讪讪对谢玉璋说,“看看这些人,一点事不会办。”
其实真不怪叱骨邪,迎娶大赵嫡公主的消息传回来,叱骨邪便去请示要将这位赵公主安排在哪里。
阿史那这把年纪了,娶的女人的数量不比大赵皇帝的三宫六院少。且她们都是各个部族首领或者贵族家族的女儿,在草原上也都能称一声“公主”。其中有一些,都已经跟他一样白发苍苍了。
这些女人的毡房围绕着阿史那的大帐,叱骨邪来请示的时候,阿史那便骑马跑到这山丘半腰,马鞭遥遥一指,给赵公主安排了个位置。
只是那时候,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喜欢这个娇嫩可人的小公主,竟会想将她放在身边。
谢玉璋却说:“我要挨着扎达雅丽住!”
“扎达雅丽?”阿史那犹豫,“那可离我太远了。”
“别的人我都不认识,就想挨着扎达雅丽!”谢玉璋扯着阿史那的斗篷撒娇,“等我十七岁再搬到你旁边去。”
叱骨邪没立刻动,斜着眼睛等可汗发话。
阿史那一瞧他那个德行,就知道他肯定正在心里笑自己。身边这些贴身的亲卫们,可不正个个都使劲憋着笑呢嘛!
阿史那很想振振雄风,奈何一对上谢玉璋那水润润的眼,红红的正嘟着的唇,就昏君附体。
“混蛋,还杵在这里干嘛?没听见宝华说的吗?”他虚抽了叱骨邪一鞭子,笑骂,“去,看看扎达雅丽那边还有没有地方?没有也给宝华腾出地方来,叫他们搬!”
草原上搬家可比大赵的城市里简单得多了。毕竟中原人的房子,哪怕是土坯房也没法摘了带走。草原上的毡房拆了重新组装,几个熟手半日便可完成。
叱骨邪得了令,吆喝了一声,便先下去了。
他其实是奴隶,当然作为阿史那用得顺手的人,很多年前他就已经摆脱了奴隶的身份了。但他和战士不同,他是靠为主人办事和讨好主人生存的。
他一边向驻地飞马疾驰,一边心里想着,这个赵公主别看年纪小,很有女人手腕啊。以后得多花心思伺候这一位。
叱骨邪带着几个人先回去了,其实早在他们之前,便已经有斥候回去报信了。
阿史那怀抱着谢玉璋春风得意地回到驻扎地的时候,一群王子、后妃和贵族们早已经迎了出来。
“宝华,来见见大家。”阿史那停住马,在众人的面前掀开了谢玉璋的兜帽。
谢玉璋侧坐在阿史那身前,原本骑着快马为了挡风,面孔朝向他的怀里,还拉上了兜帽。阿史那这一掀,谢玉璋抬起头来转向了前方。
嘈杂的人群便静了一瞬。
谢玉璋望着人群中的一个魁梧男人,庆幸此时阿史那是在她背后,看不到她的脸。
她实在,无法在见到他的这一刻维持虚假的神情。
阿史那乌维——她曾经强迫自己用心去爱过的男人。
人的感情啊,像流水,便是用最快的刀切下去,也切不断,沥不尽。
她在乌维怀里的那些年,虽称不上快乐,却的的确确是她过得最好、最安稳的几年。男人宽阔的肩膀和温暖的胸膛,以及那些温柔的承诺都迷惑了她,让她以为后半生可以一直如此。
可是,并不能。
谢玉璋望着乌维。
乌维正震惊于她的美貌,痴痴地看着她。
他很好地遗传了阿史那所有的优点,身材高大,相貌威武,他现在只是胡子长些,没有后来谢玉璋给他修剪的短髭那么精神。
但他此时的精气神要比谢玉璋记忆中好得多。
他有威震草原的父亲。他是母系强大的王子。他自己也是出色的战士。
在漠北汗国,他是众王子中呼声最高的优秀继承人,被立为汗国太子。
他现在还不是那个被蒋敬业打得如老鼠般逃窜的失败者。
谢玉璋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她冲乌维缓缓地露出了微笑。
众人在微笑中回神,发出了不同的赞叹声。
老阿史那要的便是这效果。他得意地马鞭一指乌维,大声道:“乌维,这是大赵最尊贵的宝华公主,我新娶的汗妃,你说她美不美?”
“太美了!”乌维大声地、真诚地赞叹道,“她的眼睛像天上的星辰,又像祖地波光粼粼的湖水。我想不出更好的词来赞美宝华汗妃了!”
草原风俗与中原大不相同,人们对男女之情热烈直白。儿子可以这样当众大声称赞父亲的女人美貌,一旁听到的人还都纷纷点头,觉得说得对,说得好。
只有跟过来的王忠等人一脸麻木。实在是,一路上被这种直白的赞美给刺激得……习惯了。
“这是谁?”谢玉璋问,“他和你长得好像!”
“我的崽子当然像我。”阿史那大笑,鞭子一指,“这是乌维,我的太子。这是当当、詹师庐、屠耆堂……”
阿史那有三十多个儿子,便眼前这些迎出来的人群中,谢玉璋眼睛一扫,便数出了十几个之多。但阿史那介绍的不过寥寥几个重要的王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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