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爷的剑_249(1 / 2)

石中侯迎上来,亲昵地抱住妹妹,贴住她柔嫩的脸颊。“你怎么回事?”他低语道,“你得杀了他。刚刚明明有机会……必须是你亲手来做。知道吗?你现在到了要紧关头。只要过了这一关,你就再也不会感到害怕了。师父说‘缠情无意’,需得亲手斩断,方能至于‘见性非我’。没什么好犹豫,但凡圣人都不能动情,这是必经之道……”少女一动不动,那躯壳仿佛换了个人。

王樵听见他们的低声对话,清楚得就像在自己耳边;他还听见许多人的,混着淅沥的雨声,水汽迷蒙的潮湿和他的骨缝黏腻在一起,混合着杀气和血腥味;地板上的纹路,楼间绞盘拉动铁索的声响,就和自己的脉搏如出一辙。梅雨和胃液一同上涌,五月的云在血肉里懒散地结着苔藓,他有的时候得小心自己在周天里散得过深,那也许会找不到回来的路。

可如今他找着了一条捷径,每当他寻不着自己的边界时,他便去寻阿青,去听他心跳勃勃,脉息汩汩,感受他周天运转的暖意,嗅他发梢摩挲时的清香、衣裳带起的晚风:直到他回过头来,仿佛感觉到自己被人从内里窥视那般,有些气鼓鼓地瞥来警告的眼神;两人视线一对,王樵便像被从万丈高崖上猛地撞回了自个体内,还带着晕乎乎的头重脚轻的眩然,而捉住他的猎手则得意地眯起眼睛,扬起嘴角。

你问何苦来哉?

我不苦啊,他笑起来那样好看,真希望旁人都能瞧见。

第九十四章此事古难全

雷电交加,烛火灯笼一齐狂摆,将人影映得憧憧叠叠,但第六层的比试仍是照常。只是经了四楼的一场,仿佛面皮已被撕开,八教和北派各伤了一名股肱,也懒得再多做遮掩。而他们的目标如今居然毫发无损,实在难说得过去。众人立在这一层,任由他们的影子被烛灯的摇摆拉扯着狷怪陆离,身形却岿然不动,各自在明暗之间打量对方。

这一层比试手法殊无多样,只是不比兵刃,因此刀枪剑戟、各类暗器一律不许使用。两两放对,直至一方认输为止。经过夺金珠的比试裁汰,能至六层者三停只余一停。喻余青缓缓望去,却见父亲也在场中。喻余青心中一紧,更兼一阵酸苦,虽然是父亲手把手教他的武功,但如今以他武功造诣,自然清楚若按实力来算,喻惟改断断没有与这些当世高手一论高下的本领。那他会在这里的唯一缘故,就是用来钳制自己的工具罢了。思及此处,不由得心乱如麻,转头看去,观礼席上姽儿正抱着争哥儿,也刚上到这一层来。他心中打一个突,暗想:若是父亲劫走了争儿,又如何愿意交在她手中?定是受了八教的要挟,才不得不来。又不免想:若是捻阄抽中我与爹爹一战,我该如何自处?若单论武功,如今爹爹自然及不上我。但他是我爹爹,我又决不能动手伤他。他既是我父亲,又同是我授业恩师,父命师命,哪一样也不能违逆。但他又是金陵王家的仇人……若他命我当场认输,弃剑投降,我如何决断?……这里的人多是敌非友,我若不赢,王樵一番心血全要付诸东流。但不尊父命师命,自己怕是又得多一个不孝不敬的名声,可转念一想,自己的名声不是早已千疮百孔,还怕多这一条?可想到要与父亲当庭对峙,父亲的把柄与性命又全在旁人手里,等撕破脸时怕是无论如何难以两全,不由得心如刀绞。

喻余青又忍不住偷望向王樵,见他正与几名武林中有名的神医大夫一同,要下楼去查看上一场伤者的伤势。你都不瞧一瞧我,他无不愤懑地想,都不来关照一声我有没有受伤?你又不是大夫,谁念着你好了?不由得咬唇暗骂:由得你做好人去!榆木疙瘩蠢脑袋。虽然心底明知道他先前在夺金珠中不动声色出手相救,其实已是“暗渡陈仓”,不顾规矩在悄然援手了;可自觉着你帮我那是天经地义,帮别人那却得两说;也许换做旁人遇着那般凶险,王樵也是一般地会出手相救。喻余青也觉着自己好没道理,可这会儿偏偏贪多起来,三哥光风霁月,他锁不住,留不得,伸手去时、指间便穿过了;自个龌龊小气,舍不得见他对别人好。

王樵却哪里知道他想什么,心想捉对比试,单凭实力说话,能胜过喻余青者寥寥。这时几位武林中宿著有名的大夫寻他,道迟天王先前伤势较重,请他移步过去看一看。王樵知道迟戍是被喻余青那寒冰玄掌所伤,若是他性命有失,又与北派结下梁子,这事便不易化解。因此对薄暮津道:“你在这里照应,我下去看看迟天王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