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余青缓缓站起来,走到门口,拧身看仍然候在那里的王铿:“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们庐陵王家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你爹爹当年是我家父辈插进金陵的一步棋子,如今虽然事办的坏了,人也废了,可不能放他在外头,便好歹寻到了,接回来养着。”他贪看眼前人摘了面具后俊怪相间的奇异面相,“现在要看的是你的意思。我知道,喻宗主最为大义凛然、冷酷无情,当年凡涉此案者,已有二十个死在你的手下了;我便要看看这出戏,是父慈子孝,还是大义灭亲?”
一股锋利如刀般的杀气漫天卷地而来,只一霎眼,王铿便重重被推撞在远处的墙根上,双脚悬空,脖颈似被鞭子一般的物事紧紧勒住,头颈处的骨骼因吊不住身体的重量而咯咯作响。他全然没明白自己是如何被人倏忽间就掼在数丈外的墙上的,眼前一阵阵泛黑,挣扎着撕扯箍着脖颈的鞭索,手指碰着了像是泥沼,又像是枯木;终于看清那人不过远远站着,手臂的部分从宽袖下抻出,却怪谲地拧转伸长,仿佛一柄枪扎来,又在捆住脖颈的时候化作了毒蛇藤蔓,缠绕收紧。喻余青脸颊属木的一侧虬然拧起,浑若厉鬼:“你当我不敢杀你?!”
怪物,他像是一半的金童,另一半的骷髅;一半的生门,另一半的死地。非阴非阳,非活非死,非人非鬼,非仙非妖,这可不是个稀罕至极的玩意儿么!像是该为他打上铁铸,系上项圈,驯得像套了辔头的烈马,服服帖帖地侍人胯下。“你杀了我便瞒不住,”王铿喘息着咧开嘴,“你爹爹的事……自然不只我一人知道。”
他被猛地摔在地下,大声呛咳,“你想王樵知道么?他便是土石泥捏的性子,又怎么看你?”
他喘过气来,忍不住大笑:“你杀了我总得有个原因,那时候众目睽睽之下,你爹爹出来认罪……让他的孩儿在下面瞧着,看他义父如何处置生父……哈哈哈!倒也有趣!更何况那时候便是你杀人在先,说不定还想要替你爹爹抵命;可他又不舍得杀你,众目睽睽之下,多少双眼睛盯着,他身为家主,无论如何必须要处置……若杀你父亲,你岂能袖手;若杀你,那是罔顾旧情;若不杀你和你父,那是顾念与你苟且之情,枉法徇私。这判词阎王也写不来!倒叫他被戳穿脊梁,谤尽声名,那十二楼重修登楼,你一个害他家破人亡的仇人之子,拿什么身份去替他叫阵?你若不去,他这辛苦布局、兢兢业业,岂不是都付了流水?”
喻余青怒极反笑,收手回来,反复揩拭着自己碰他脏了的手指,道:“这么说来,我不仅杀不得你,反而还得求你才行了?”
王铿涎笑道:“你自然杀得我的。你不知五年前不过对你惊鸿一瞥,我便走岔气息,如今一身修为都为你废了……但你若肯求我,我自然不会让你如此难做不是?”
喻余青心中一阵烦恶欲呕,才知道他打这个主意,锁眉冷声道:“好啊,你要我怎生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