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余青也没有把他们看低了去,他晓得这两个孩子来历,更兼刚才他虽然闲来无事哼唱几句,自知自己嗓子坏了,又怕打搅到他们舟中夜话,怎会大声?这两个孩子居然听得清楚他唱什么,悄无声息地来到近前,他与王樵、文方寄居然都未察觉异样,直到他们出声叫话,这才惊觉。
可那石猴儿——如今该叫做石中侯了,却只是抬额耸肩,一副无所谓模样:“不来便不来,喻宗主和希樵真人都请自便。”
玉儿——如今该叫做石中玉了,她道:“这勉强不来,也不用勉强,便像这水,”指了指船下摇曳波光,“天地平了,它便贮足;天地倾了,它便流淌。”这话里满是机锋,却又平平;两人一左一右,挽住了贝衍舟,一使轻功,居然在水面轻踩觳纹,踏波而去。
反而是王樵一凛,叫道:“留步!”三两步提起缆绳,飞身而起,与那舟上轻一踏,小舟借力荡开,仿佛无风乘浪,直追而去,片刻便赶上前头;王樵横摆拂尘,贯力一击,那水面陡然绽起一丈水墙,水面波棱陡起,再无平镜,那两个孩子无处借力,只好带着人翻身上船,几人在船梢各边站定,那纷纷水帘才如雨兜头落下。
石中侯抓耳挠腮,腆着脸皮笑道:“我们耽搁得,贝先生耽搁不得了。他这样宝贝的一双手,便是少许失了灵巧那也不行啊,这般箍着血脉不通,即使只是伤着皮肉,也不知道落不落得下病根来。我们不想和你为难,反正日后总有相见时日。”
王樵一扦眼皮,道:“我只问一句:……你们为什么也会‘凤文’?”
“真人好眼力,”小少年不以为忤,“所以我们一来便说了嘛,只有您是凤文传人的说法,那倒也不见得。”
说话间喻余青也飞身落在船舷上,对王樵道:“他们是王潜山的弟子。”他想不明白的是,这两个孩子当年虽然资质不差,可确实应该没有学到多么深奥的功法,根基也扎得歪歪斜斜,行动之时,仿佛更多的是依仗本能直觉。如今王潜山已死,他们难道在这短短五年之间,居然自行顿悟了不成?
不过转念一想,想到自己与王樵也同样境况今非昔比,倒也许的确是自己窠臼了。他开口问:“你们如今也在北派门下做事?”
石中玉仍然眼中一丝杂质也无,黑发如瀑在耳畔松垮垮挽个髻儿,道:“我听猴儿的。”石中侯则仍然没规没矩地滑稽脸,口不对心地道:“总得混口饭吃,哪儿不是吃呢?既然盟主愿意收留我们,我们就来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