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拿石头绑住了脚——还在想他要干什么——人已经跳下去了——”
“到现在也没有浮上来!”
文方寄只觉得心跳都停了,一口气转在腔里,竟吐不出来;湖边诸人多识水性,有两个水性好的热心渔民已经跳下去救人,可半晌凫上来只是摇头,一个手里握着根月白嵌珠的发带。那是贝衍舟先前戴着扎住发尾的……
他只觉得头脑里瓮地一响,什么也顾不得了:掸手便撞开四周阻拦的乡民,扑进水中;他自己水性并不好,但耐不住习武力大,内息又极为悠长,屏气自然不在话下,身子一挫,便扎进水底。
这湖水乃是堰塞所致,极其幽深,离岸处也有数丈深,最深处怕有百丈。水底光线全无,幽碧深黑,什么也瞧不见。他不谙水性,但却仗着气息悠长,以及千斤坠的身法,在湖底胡乱瞎摸,直到一口气尽才浮上水面换气,如是再三,不觉已经渐渐离岸远去,连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散了,他却越来越靠近湖中,身子愈发寒冷,双手胡乱拍打水面支撑,声嘶力竭地喊道:“衍舟!衍舟!”全把自己置之度外。
便是铁打的身子,万斤的力气,在水中施展也是事倍功半,更何况他越是急切忧心,出声呼喊,气息便走得越乱,在水中便越往下沉,渐渐地浮不上来;双手使劲拍打却借不上力,四周水天一色,暮暮茫茫,周围竟已望不见湖岸,湖面上雾气笼然,不辨东西……
他只觉气力将竭,忍不住长啸一声,荡尽胸中之气,想要教他听见;可气竭声尽之时,人也向水面下没去,眼前罩上一层朦胧光影,摇晃的水面离得越来越远,他悬在浑碧的水中,心里突然想到:若是有一条鱼来,吃了我身上的肉,又去吃了他的,我们便能再到一块儿了……
这样想着,便觉得仿佛的确有条大鱼游到了自己身边,可它没有吃他,倒像是化成了水中的精怪,龙宫的仙子,托着他向水面游去……
贝衍舟原本忍住酸楚凄然,再见欢欣,心想就让那傻小子当自己死了也好;他甚至拽松了自己的发带,任它飘走,自己却潜在湖底,缓缓躲至湖心。千岛湖便如他自家后院一般,水下闭气一顿饭功夫更是轻而易举。虽然心中不忍,但事已至此,他必须得逃出去,只能骗他伤心了。更何况见到这孩子功夫亦非当日吴下阿蒙,想来没了自己掣肘,他想要自保本是轻而易举。
可万没想到这傻小子居然不管不顾便跃进水中来,凭他那三脚猫般囫囵的水性,要不是这些年练得功夫相当深厚,胆识也练得大了,一下去便该呛了水。原本硬下心肠,心想他力竭了便该回去,可这傻小子却硬生生寻个不住,把自个的安危生死全忘了干净,全没想过是贝衍舟骗他逃走,只当他是寻了短见。贝衍舟全瞧在眼里,心中如何不酸悔难当,听他扑腾水面,喊着自己的名字,沙哑回音撞着水面,便仿佛回到五年前分别之时,那崇山峻岭当中,一遍遍响着他声嘶力竭的回声,像针一般扎进心里,流出发甜的血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