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樵摇了摇头,还未说话,梅九便已一剑刺来,是梅家剑法中的‘犹恨东风’,剑身轻颤,剑势凄婉,与他此时心境相合,使得浑如一体,他这些年来单靠复仇念想活着,武功自然也从不曾落下,只想要有朝一日可以手刃仇人,这一剑心神合一,可谓臻于极致。但王樵既不躲,也不防,这剑招中的绝妙之处,倒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了。眼看剑尖将要刺入他左肩,却突然反上一撩,便如东风倒卷,朝喻余青脸孔削去。
王樵背身一挡,将他护住,自己的背却卖给了刃锋,只是一撞之下,那柄剑虽然算不得上好,却仿佛斩上一颗坚石,琅琅一响,居然反而被震断成数截。
这下不仅迟戍忍不住叫了好,向南枝也变了色道:“比了掌力,比了兵刃,还能再比什么?”他其实知道这哪里算是比拼,王樵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动过,心想这人浑身武功当真邪门,却偏偏是武林第一正宗的名门大派一代耄宿的关门弟子,说不定……说不定他真有法子能解那蛊毒?
迟戍道:“一般江湖规矩,不是暗青子,便是轻功了。”向南枝呵了一声,心想剑都砍不翻他,暗青子能有什么用?轻功他恰才已经试过了……又见梅九一脸灰败拼死的模样,心想若是断了他的念想,自己这位姊夫怕是一时想不开要寻短见,他与香宛姊妹情深,对梅九终于也恨不起来,这时候还是要救他一救。心想拦也拦不住,打也打不过,我不如送一送佛,灵机一动,突然咯咯娇笑,道:“道长你还在这儿磨蹭,你的情郎却不知熬不熬得过时晌,再迟些子,你得给他买棺材了。”
王樵涉及自己的事仿佛一口千年的古井万年的鳖,慢悠悠地天地变幻浑不在意;但听到喻余青的问题,却陡然神色一动,道:“还请向宫主赐药救人。”
向南枝微微一笑,倒是喜欢他脸上露出来这份有些惶惑的鲜活神色,仔仔细细欣赏了一番,道:“自照面以来,王家少爷才头一回看起来有些人气,嗯,这便英俊得多了嘛。”他自能当这窈月宫主人,自然曾被男人伤透了心过;心中既羡慕能如此回护彼此的情人,又实在忍不住恨妒交加,更何况这被青睐的是自己的仇人?心中妒意发作,故意要为难他,“为了他,你能求我到哪一步呢?嗯——跪下求我好不好?”
王樵也不在意,只要能救他性命,虚礼算个什么?当即把喻余青打横一抱,自己便跪下了。但他这下双手都被占住,梅九却阴鸷暴起,陡然一把梅花镖朝他打去。这一下事出突然,向南枝也没有料到,跟着惊呼出声。
此时喻余青在王樵身前,毫无所觉;他无法可护,只得头一次出手,单手挥出一道残影,那梅花镖全钉在他一只手臂上;只是这回却没有了先前那刀枪不入的铁布衫的功夫,灰色袍袖上立刻绽开梅花点点,尽是殷红血迹。
向南枝一怔,只觉得如鲠在喉,酸涩翻涌而不得出,他本就是多情如水的人,原本恨之入骨的情感,突然间便有些恨不起来了。一把拉住梅九,对王樵道:“三招已过,你带他走吧!我没有给他毒药……那是融髓相合水,本就一分为二,一在茶中,一在绫上。二者相合时,于常人来说,不过受些心魂煎熬,五内俱焚罢了。但他五气不足,三花不齐,三昧有缺……所以一旦唤起人欲……”他一时居然会说不出口,突然狠命一甩手,将梅九原地摔了个筋斗,一拧身,小儿女般扑进迟戍怀里。
只听远远一声提息清啸:“多谢宫主指点!——”水面漾开一道笔直细线,人已霎出数十丈远。迟戍见他居然抱着一个成年男子踏水而去,如履平地,简直目不错睛,大为佩服,也不去追,只喃喃道:“他这么高的武功,五年之间有此成就……匪夷所思……身子明明有横练之功,刀刃不能伤,为什么那暗器居然反而能够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