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凤生远远盯着他,道:“小子,你有胆量上来吗?”只这样一眼,喻余青便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猛兽噙在齿间,浑身都起了一层栗,背上冷汗浸透衣衫,忍不住牙关咯咯打战。但他心想我要请这等人物来相救三哥,更是万万不能在这里退缩,让他看轻了去。当下一咬牙关,更不打话,双臂一展,眨眼飞掠过百级台阶,人如惊鸿照影,急驰而上。
第六十五章剖心盗灵芝
汝凤生见他如此胆识,良才美质,颇为另眼,更况自己散功之时,剧毒之强,周围自己亲传弟子成日与毒物为伍、并服食过诸多抗毒解药,仍然饶不住三三两两倒毙在道旁;但这戴着假面的小子两次上这通天道,居然毫无中毒迹象,显然内功深厚已极,似有少说四五十年积攒下来的纯正真气;但听他呼吸之声,骨骼之形,却又非常年轻。当下咳嗽了几声,缓一口气道:“来得好!”袍袖一拂,一股劲力仿佛千万道利刃扑面而来。喻余青身在半空,却被这一拂之势惊到,不敢托大正面直撄,身子猛地一坠,从道中死人身上摸一柄剑来,当胸一挡。可明刃有形,气刃无形,只听得当地一声,这柄剑并非上品,居然当即折断。他反应极快,就地一滚,饶是这样,衣襟也被无形剑气割得都是条条裂痕。
喻余青心知自己与对方之间的差距恍若天渊,这通天道又极为狭窄陡峭,自下而上本就不占优势。他借着坠地一滚之势,趁手又从周边尸体上摸过兵刃,只是并不自个用,反而用散花手法尽皆往上打去;自己却伏在山道之上,猱身一窜,用的是壁虎游墙的功夫,往上摸近。这山道陡峭得仿佛竖直垂落,人如使用轻功跃起攀援,虽然视野开阔,速度又快,但也极易受到攻击。但这般壁虎游墙地贴地而走,这天梯及沿路的死人便反而成了天然的屏障。只是一般的大家自忖身份,谁愿意这般苟且偷生?汝凤生微微一笑,道:“小子倒也不傻。”随手拨开兵刃。那兵刃被他打落,坠在各层阶梯上头,又被攀援而至的喻余青信手随抛随捡,反而用之不竭。
蟾圣只是用袍袖及手中折下的木杖信手拨开刀刃,也不着急再下杀手;片刻间被他欺近十丈之内。突然他袍袖一卷,将周围刀刃全部震起,陡然朝喻余青激射而至;另一边自己却抚着胸口大咳起来,气息衰竭,胸前衣衫上都溅上点点血迹。喻余青荡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兵刃,心道:“机不可失!”脚下轻旋,突然倒转身子,两指挟住一柄刺来的剑身,猛一贯力,将那剑尖扳断二寸,跟着陡然窜起;汝凤生兀自垂头抚胸,好像一口气劲缓不过来,喉头荷荷有声。
喻余青仍然不敢托大,毕生修习全倾于此,如风如电,倏忽欺至咫尺之处,挥掌拍出。他此时掌中挟剑,锋锐无匹,令人不敢直接印掌,攻要害时,必然得回招自救。但那老头儿一手抹着嘴角血迹,身子连起也不起,只是另一只手撑着的那柄木杖,杖头突然略移了移,指向他两臂之间的一处破绽。喻余青大吃一惊,心道我若一掌拍出,再无后路,他这等高手长棍便能直接贯穿我疏于防范的命门,眼前便仿佛一霎间看见了自己横死在一根木杖底下的情景,倒打一个寒噤,急忙收势护胸,足尖一钩,一个倒翻三叠浪跃开,却是以退为进,反而绕到那老者后方,神速如电,一掌运到中途、却突然换左手拳迅捷抢上,后发先至,眼见便要触到蟾圣后心;只见他缓缓移动木杖,杖头微歪,又指向喻余青身上的破绽。喻余青大骇之下,只得再次跃开。
底下诸人此时都抬头凝望二者争斗,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只见那戴金面的家伙仿佛游龙一般,身形皎然,绕着蟾圣闪避游斗,居然也支撑到这会功夫,值得一个彩头。但也有高手看得出来,蟾圣根本仿佛戏耍一般,单单是手中木杖指指点点,想必是尽皆攻破对方防御的要害所在,迫得他不得不屡屡退去,没有一招能切实碰到他一襟半角,身法虽然精奇,但单仗一个“巧”字,怕是支撑不了多久,都不禁暗自庆幸:“幸亏此刻上去对招的不是我!”
汝凤生看了他这些招数,心中早已一本清账,哼了一声,吐出口中血沫,一手不经意地抚着胸口,道:“小子,你不是我南派的教子徒孙,你这是十二家的功夫!嘿嘿,但要说王谒海那群没用的小子教出了你这么个徒弟,我却也不信……”他气喘吁吁地说着话,陡然间变守为攻,那普普通通一根木杖使得如灵蛇出洞,仿佛活了一般直抵出去,居然奔腾矫夭,气势雄浑,让人不敢直抗。喻余青翻腰如桥,从地上再拾起一柄剑来,权做抵挡。
那木杖从他胸前荡过,连攻了数下,他却也凌如摆柳,回转如意,闪避得惊险万状,可也妙到毫巅,汝凤生气息嘶哑,点头道:“但小娃娃功夫不错,到让人一时舍不得杀你!”喻余青喘过一口气来,听他称赞,道:“不敢当!老前辈——”可汝凤生已经信手将木杖一点,居然是十二家剑法“文帝剑”中的一招“还望故乡”,来得又快又急,剑意绵绵不尽;当下只得先还了一招“郁何垒垒”,这两招正是剑法中对应的拆招。汝凤生喃喃道:“很好!很好!”又试了一招“今我不乐”,长杖垂头下坠,剑气郁郁,喻余青见他这一招使得渊渟岳峙,不由看得目眩神飞,自然而然反了一招“岁月如驰”。两人仿佛同门一般,居然拆解起招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