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落泪下来,却也不敢抬眼和王樵视线相对,硬生生忍着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谁料王樵却忍不住笑道:“怎么好像我欺负了你一样?”他嘴被喻余青手心按着,说话嗡嗡作响,一股暖气吐在他掌心,丝丝作痒。喻余青一惊抬眼,泪珠便再忍不住落下来,嵌在纵横丘壑的脸上纹理之间,淌不下去。王樵伸手替他抹去了,轻声道:“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喻余青苦笑一声,胡乱擦掉眼泪,别开脸去,道:“也就只有你,在见到这等情景还能说是‘好端端’的。”
王樵说道:“我们俩性命都是捡来的,几天前我都不敢说自己活着,如今还能和你再会,已经算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哪里还敢奢求过多?”
喻余青见他毫不在意,不知为何反而一股怒气腾起,嗔道:“我长得好看还是难看,你是不是从没在意过?”
王樵呆了一呆,不知道他为何生气,道:“你当然好看了,那还用我说?”在他看来,阿青好看,那简直是天经地义到烦人的地步,就好比你问月亮好看么,那值得一遍遍地说?难道月亮自己还会不晓得?
喻余青哪里肯信,只当他说得是不甚好听的敷衍谎话,气得狠狠一推,将他再跌回水里,拿水浪掀他。王樵扑身起来,笑着同他打闹。两人虽然甫遭巨变,但仍然难改少年心性,在这月光杳杳之下,天地间仿佛没有第三个人,此心昭昭,唯长天皓月可明,千顷碧波可鉴。那些不请自来的忧愁烦恼、强加于身的命运转轮,仿佛都如蔽月的乌云,在周遭团团雍雍,却被清光荡开一道,不敢扰此刻须臾。
两人滚做一团,搅得水波阵阵,圆缺乍满,那些鱼儿的相思也顾不得了。王樵翻身捉住他手腕,将他压在身下,彼此笑闹得够了,胸膛起伏着撞在一起,渐渐只闻得到呼吸的重响。月光笼在两个人身上,照得眼底透出琉璃的浅色,多少难以出口的言语在其中盈盈宛转。喻余青见他只蹙眉看着自己,微微别开脸去,枯萎的长发随着起伏的细浪散开,和水中的浮萍搅在一起。他拿手挡住脸孔,曳声低求道:“你别看了……”
王樵扳住他的手,急道:“怎么?是不是碰着哪里了?还痛得很?”
喻余青却被他问得一怔,道:“什么痛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