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仪打了个寒颤,吐舌头道:“老前辈可舍不得吃我。”她从来善于讨王谒海的欢心,对付起来自有一番手段,心道见到这怪人是在太爷房中,他定然听见了我和太爷的对话,那也便不必瞒他。当下开口道:“若是吃了我,谁带你去寻弇洲先生呢?”
喻余青先前在王谒海处听得他交代王仪的事,只是不知这弇洲先生到底是谁。弇洲派的名头,江湖上自然是听过的,但神神秘秘,所传的传闻又离奇怪诞,说得天花乱坠,一会儿说有怎么解也解不开的机关锁,一会儿说有能把人送上天去的飞天翅膀,一会儿说有能照夜如昼还自动行走的珊瑚狮子,但更仿佛传奇话本,也做不得真。于是便道:“我寻弇洲先生做什么?”
王仪道:“我见前辈先前仿佛在找什么人。弇洲派奇技淫巧,能穷天地下黄泉,生死人肉白骨,您要是有找不着的人,拜托他们,便一定能行了。”她故意说得天真烂漫不通世事,便是要讨老人家的喜欢。若是有不通的地方,让长辈故作聪明的骂上一骂,校正一通,再趁机附和几句,没有不被她哄得服服帖帖的。但喻余青却不晓得弇洲派的故事,闻言却是一顿,又摇头道:“胡说什么?这世上若是有这样的本领,怕是门槛也要被人踏破了。”他养息匀气,缓走周天,打通血脉,正是最乏味的时刻,有人陪他说话,也倒是可以聊纾郁闷。
王仪道:“那是自然,所以寻弇洲,需要弇洲派自制的罗盘归星。这归星只有弇洲派的亲朋好友才有,我也是听太爷说的。若是没有这罗盘,迷在千岛湖里,据说连那弇洲岛的一片树叶也寻不着。你想,若他不是有通天盖地的本事,干嘛要藏得如此严实?”
喻余青道:“他们本事定然是有的,可要有那么玄乎,呵,那也不见得。”
王仪道:“别的不见得,但他们能活死人是真的呀,好多人亲眼见的。”
这一句倒是勾起了喻余青的注意。
“前些日子金陵发水患,淹死了不少人。好容易水退了,大伙儿为防疫病,要把淹死的人埋了。有人认领的尸首,自然被领走,无人认领的,就堆在乱葬岗那里,官府掘了深坑,要一并深埋。那里头有一个穿着魔教服饰的女子,也溺水死了,不知道怎么的,他们自己教众来收殓了金陵城里其他尸体,可能这具尸首被水冲得远了,也没有人来收。当地的农民都说,是魔教作法才招来的水患,因此都是恨之入骨,觉得将这样的妖孽埋在他们的土里,那是大大的不吉利,会年年招来瘟疫。于是便有人提议要把她尸首剁烂,喂给老鹰,从此悬在空中,那作恶的魂魄也就下不了地了;也有人要把她尸体焚化,撒去别的地方,以免来祸害当地。就在大家委决不下的时候,一个路过的小相公却说,哎呀,这个姑娘没有死啊,你们怎么好把人家剁碎喂鹰?”
“这话吓坏了整个乡人,因为那女子委实已经死了,不仅死了,还应该死了有几天了。乡人说他妖言惑众,要扭送给官府,他却道:‘若我治好了这个姑娘,你们是不是愿意放她一马?’那些人绝不信他能治好一个死人,便让他使出有什么妖法,结果不知他真的使了什么妖法,只是花些银子借了一间破屋,把四面都糊上了,说是家传的秘法,不许人看。乡人和村民怕那死尸诈尸还魂,都围在周围。可没过一日,那小相公打开门,便带着那先前还是死尸的姑娘出来了,姑娘虽然面色苍白,却的的确确缓缓走出,朝着众人微微一福,朝着大家低声道了一句‘多谢诸位恩公相救’。一群人并乡里的郎中大夫仵作,全都看得直瞪眼,看她好端端跟着那小相公走了,谁也不敢上来拦,只觉得这小相公约莫也是魔教中的人物,使的是妖法。可那房里,也没有什么猪血、鸡血什么的秽物,但仍然吓得全村请了和尚道士过来,做了好几天的法事;这事便传扬了出去,江湖上人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