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爷的剑_112(2 / 2)

恰才喻余青在这灵堂走过,倒也不是全没有人看见,但一则他身法快如疾风,气息却敛若静石,无人察觉,或是察觉了也觉得多半是遇见鬼魂或者错觉;二则是这副古怪样貌,多半不是正路上的人,而山野之间,怪杰云集,尤其是走旁门左道修习之人,举止形貌古怪者不胜枚举。许多讨命营生上,剃半头、纹满身的不计其数。这一趟来薄家的这群“下家”,平日里庇荫于十二家的势力之下,做地头蛇的买卖,也都古古怪怪,是以恰才许多人也都将他当做是这群讨债人的同伙,直到此时出手,才察觉这人不同。

喻余青按住那杵,救下薄暮津,都是情之所至,自然而然,见到故人,张口便想问他“你见到我三哥没有?”却陡然想起王仪的话来,那话便梗在喉头,一股酸涩泛上眼睫,那人脚下堂腿早到。他怒从心起,翻身一转,卸开那巨杵之力,反倒跃在上头;那人下盘正在疾攻之中却陡然肩上吃重,啊哟一声,被压得半跪下去。

和他同来的几个人见同僚受挫,一同冲出,喝道:“哪里来的妖魔鬼怪!”五六样各色兵器照着喻余青腰间刺到。他脚下一旋,避开杀招,人已旋上半空,自然而然用上本门的轻功。十二家中,轻身功夫各有不同,但确实一脉所出,身姿形态极其相似。众人一看之下,都道这人是十二门中的人,那自然不会与薄暮津为难,心中放下大半;只几个点子笼头怒意更胜。薄暮津眼界却是不同,当下认出来,暗暗奇怪:“咦,这是金陵王家的‘芙蓉飐’!”

那几个援手叫道:“好啊,敢问是哪位前辈到了?”口中出声,身形却一起扑上。这下以多打一,自然不占先理,是以先喝称是前辈高人,反正看这出手架势,人又奇形怪状,料想不会是十二家里理俗物的门人晚辈,也就不在乎众人以多欺少。众人尽皆鼓噪。他们轻功没有平地起势那般好的功夫,于是两人那些棺木上借力一点,纵身朝那怪人扑去,另两人却站在棺盖之上,手持双峨眉刺,只要待他坠身之时,杀个措手不及。喻余青心念一动,“我又是什么前辈了?”登即想到自己目前的状貌,定然是像个古怪老人,不由得一阵酸涩,抬手一挥,掌风过处,几人都但觉气息一窒,急忙倒身跃开,不敢正面硬接,落地时啪啪数掌,推得两台棺木朝他猛然撞去,要趁他避让时身形不稳,伺得杀机。

喻余青见他们侍弄棺木,惊扰死者,心中怒火上窜。他只道王樵已死,说不定眼下便躺在哪一具棺材之中,心中切切,更见不得如此作为之人,当下掌风一划,抵住棺木来势,冷冷道:“灵堂之上,岂容你们如此胡闹!还不跪下磕头!”心想你们当我是老前辈,那我也使点前辈的架子出来教训,可手边没有趁手兵刃,于是朝最近一人探手一夺,夺了一条长鞭过来,心道:“这倒合用!”鞭梢一指,身形反掠,那鞭子一下击中周遭人腿弯,抽得一排人倏地跪下,旋身而起,掌风下落,逼得他们不得不伏低身子,佯做叩首。唯独那使巨杵的汉子一身横练的罗汉劲,直受了他当头的一鞭,也抽不动他下去,两眼直瞪瞪看着他,怒道:“士可杀不可辱!”喻余青冷笑道:“好,你可以辱旁人逝者,旁人却辱不得你么?”心中戾气一生,脚尖猛然在那巨杵头尖一扣,那杵身反压下去,是一招“凤点头”的招数,只不过化剑为杵,劲力直灌而入,但见那杵头当地一下,朝他猛砸下去,正中后脑,将一个堂堂七尺、筋肉虬结的汉子砸得跪坐埋身,以头抢地。十二家中子弟正对这帮匪人愤怒无已,见他们片刻间不得不朝着自家灵堂叩首,都一价声地拍手称快。

可过了一会,那人却仍然一动不动。他几名同伴察觉不对,往前一看,都惊得啊了一声,但见脑浆迸裂,头壳尽碎,从那巨杵底下花花白白地流出来。吓得女眷们乱糟糟尽往后躲闪,众人一时都没了声响,半晌却一齐转脸,望向站在一旁的王铿。此时家族之中,以族长之子号令为首,出了如此严重的事体,自然要听他发落。

王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青筋抽动,血管暴突。原来恰才被喻余青没费吹灰之力便夹手夺去的,正是他手中的兵刃!

他此时却也知此人恐怕是族中前辈,只得捺着性子,道:“前辈是我族中人不是?若是,哪一家哪一门上宗族,能否告赐名讳?”

喻余青却没听见他说什么,只是兀自大惊,他不过是要给那人些颜色看看,让他跪地求饶罢了,谁料这一杵下去,居然将一人打得脑浆迸裂,殊非本愿。又想起先前被自己不过一捏一扔,便已毙命的那名假郎中来,心中惶急,暗道:“怎么会?我究竟怎么了?”去看自己双手。王铿见他不理,赶不及喝道:“得罪了!”扑身上来,先夺他手中鞭子,心道这是我立命的武器,无论如何要夺回来,方能挽回颜面。喻余青一动不动,任他轻易夺了回去。王铿使了十成功力,更兼十成小心,却毫无所用,长鞭甫一到手,更觉丢脸至极,心念一转,暗道:此人不防备我,正留不得。趁着二人错身之际,一式龙图精要中的“鼎成龙去图”缓缓按出,正要中对方膻中大穴。这一招无声无息,喻余青却恍若未觉,只盯着自己双手,怔怔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