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爷的剑_65(1 / 2)

他环顾左右,不远处仿佛有一处微光,但要朝着那儿走去时,却觉的自己的脚在头顶上,迈出的步子南辕北辙。他静了静心,便换了个方向去走,果然离得近了;即便头在地下,脚在头顶,倒行逆施,却也甘之如饴。若换个别人来,怕是早就得大喊大叫,原地打转,或者惊恐万端,但王樵的性子,天塌下来他也睡得着觉,更何况天只不过黑了些、又倒了过来,那值得什么大惊小怪。却不知这一关里,考得便是心境,对别人来说危险万状的情形,在他跟前却不值一哂,轻易便走到了那簇光前,定睛看时,却是个人睡在那儿,长发结辫垂在背后,胛骨瘦嶙嶙地戳着,只看得见细长的四肢和脖颈后侧的一片白。王樵心道你便是换了张皮我也认得出你,可嘴里吐出一口热气来,天地便掉了个个儿,安静得四周都是隆隆的心跳声。他忍不住叫一声:“阿青!”忘了脚要往相反的方向去,手要往不想要的方位去伸,倏地将自己在天地间打了个转,挪不动寸许。他也忘了这儿不见得是真,那些担心忧虑全都竹筒倒豆子般地涌了出来,什么随心,什么自在,突然都不见了,半空中悬着仿佛溺水,轰隆隆地往下坠。那光一般的人便像根救命的稻草,他伸手去够,碰着了,一捞,哗地一下,陡然散了,变成了万千点星星,于手中不盈一握,又散在这黑漆漆的宇宙里。

王樵张开手心,剩下那点点星光也飞走,只剩下一爿黏在他掌缝里。他用指甲盖轻轻刮起来,往上一吹;那星星在他眼前顿了片刻,星光入眼,便在眼睑上的池塘中开出一枝盎然春意来。王樵便将眼阖上,那春留在了眼底;那星却终于缓缓上升,汇成了他身遭万千星幕中的一点。

王樵低头看时,脚下已经站定了,脚便是地;他再抬头看时,头顶星河灿烂,头便是天。他点了点头,盘膝而坐,道:“沈老前辈,您的三问,晚辈斗胆答了。”

只听得远处仿佛有人声轻叹,那星光再汇流一处,幻成一个长身玉立的朦胧身影。那星影做成的人形浅浅走近,道:“青字司春,你心心念念的,想必是位至情烂漫之人。”

第二十五章浮世千重变

眼下正值暮春之际、暑热之初,临安四周环碧之所,更是山岗抹翠,曳彩流云。只是这扶风揽景之地,熙熙攘攘百千余人,却没有人有心赏景,倒仿佛两兵对垒,无声中居然漫出一股秋风肃杀之气。

现下十二门下三名顶尖的青年才俊,各自是各家拿得出手的后生晚辈,将来都要委以重任;可如今却轻轻易易地便被人拿在手里,逼得人不得不低头。但王谒海这招请君入瓮,倒也以守为攻,以退为进,料想以尉迟启珏如今的身份地位,便觉得他不会应这一茬——那岂不是把自己送入虎口?也是故意挫他心高气傲的锐气。十二门中的家佬们,自然看不上这位叛出家门的逆子,他那浑身泛白的异相,就像是某种不用明说的罪证,昭昭在日月之下无所遁形。

尉迟禹珺长袖掩面,不敢明着看自己被逐出家门的异子,却又忍不住偷眼去瞧;尉迟启珏还未答话,其他人早叫起来道:“掌衙师叔,不用听这群假仁假义的家伙拉扯!”“我们便把罐车推过去,炸了楼柱!”“爱站在高处看风景,也不知道摔下来的时候是屁股先着地还是脑袋先着地!”

但那白发青年却只是笑笑,仿佛抽身事外,那议论的人也不是他,那曾受过毁谤委屈,只因为自己先天不足就被逐出家门的也不是他。此时不过是微微倾身,道:“虽说逾矩,但危情之中,不容推诿,晚辈便只得斗胆一试了。”说罢居然抬脚踏步,一手提了柳家小姐,施施然便向楼中走去。八教之中的人自然面前让开一条道路,十二门的门人见他如同提着包裹一般,一只煞白的手仿佛捉鸡似的捏着柳大小姐的后颈要穴,谁还敢多一句嘴,都只得默默让开,若是从上方下看,便见两阵的边界,一方潮水般向后缓缓退去。

王谒海还想说什么,但柳家的家佬柳万鲲已经不出声息地站到他左近,此刻一手握柄,拿眼斜睨着他,若他敢下对自家女儿不利的话,显然当时便要让他好看。王谒海只得不做声,任由尉迟启珏艺高人胆大地挟持柳桐君,孤入敌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