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生说话条理性不佳,但他的意思沈云却能听得懂。
沈云将手放在腿上,思量片刻,说:“也是。过年也就这么个好处,而人总能把自己的日子安排的很热闹。”
“兄长不喜欢热闹?”
沈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你为什么总问我喜不喜欢?”
陈生回答不出来,只是紧皱着眉头苦思许久。
沈云在他沉思的时候闭上眼睛假寐,不多时,他感受到身侧陈生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他顺势睁开眼睛看向身侧,只见陈生小心地从衣袖中拿出一块手帕,献宝一样的在他面前打开,里面装着府中给陈生准备的年菜。
年菜陈生没吃,只是随手捡走了几块,等沈云回来方才拿出来。
那几块肉已经被寒冬冻住,硬的像块石头。可陈生像是不知这点,他高高兴兴地与沈云说:“酒菜我没吃。”
沈云盯着那几块肉问他:“为什么不吃?”
“我想等兄长回来。她们说,阖家团圆,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才算是年节。因此若无兄长,算不得是过节,故而我想等兄长。”陈生说到这里语速难得变得正常。
他说得认真,期间并未去看沈云的眼睛,只是盯着面前的红灯笼,似乎想从其中得到一丝属于红色的喜气。
沈云哑然。
接下来他们谁也没说话。
沈云坐了片刻,许久之后轻声说了一句:“你知不知道……天上也是很冷清的。”
陈生摇了摇头,“那兄长是喜欢热闹还是喜欢幽静?”
沈云想了想,诚实地说:“我并不喜欢太静,那就像是天地间只有我一人一样。”
陈生听到这里露出一个腼腆的笑颜:“我也是,所以我喜欢热闹的年节。既然兄长也是如此,那以后我们就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度过一年又一年。”
许是没想到自己会得到一句承诺。沈云眼睛移动,凝视着陈生的侧脸,在风起红灯笼轻晃之时,他拿走了陈生手帕里那块硬得像是石头一样的肉。
陈生轻笑一声,也捡起了手帕里的一块肉。可没等他们两人吃上一口,狂风骤起,侍从突然敲了敲门,在府中红灯笼被风吹得几乎要飞走的那一刻,与沈云说:“侯爷,月婆到了。”
侍从的声音很轻,可传进陈生的耳中却像是一道催命符。
陈生的表情在这一刻出现了短暂的变化。
不止是他,沈云也是。
沈云将手中的那块肉放下,等着吱嘎一声响起,身后木门打开,陈生瞧见了一个身材矮小,脑后带着弯月头饰,挡着眼睛的婆婆出现在门前。
这位婆婆穿着一身灰色的衣裳,有着一头柔亮的白发。她来到府中,先是向沈云行了个礼。
沈云盯着她的身影,说:“沈端,你先回房。”
陈生沉默的应下,转身往房中走去。随后这三人来到沈云的房中,关上了房门。
月婆恭敬的跟在沈云身后,“殿下想查什么?”
同一时间,回到自己房中的陈生背靠着房门,心跳如鼓。
沈云站在窗口,望着床上红丝的纸花,淡淡道:“查。”
陈生咬了咬下唇:“你要帮帮我。”
萧疏见他脸色不好,也不难为他,直接问:“你要我帮你什么?”
这时月婆问沈云:“殿下想查什么?”
在陈生跑出房间的那一刻,沈云转过身,温柔的黑眸变成了耀眼的金眸,他盯着月婆,眼神危险,语气轻慢地说:“查查府中有——几条龙。”
月婆的身子一震,惊讶地看向沈云。
他们三人站在房中,沈云披着狐裘,侍从拿着长剑,月婆弯着腰。明明对立的是三个人,可落在地上的影子却是三条龙的影子。
陈生隐了气息一路跑到府中水池旁,他冷着脸叫来了一旁的下人,说守岁无趣想要垂钓,让下人取鱼竿过来。
沈云养在府中的鱼都是稀有珍贵的鱼,这些观赏的鱼不该拿来垂钓,偏生陈生现在在沈云心中分量不同,因此下人无法,只得去取鱼竿。而陈生算着时间,深知不能太早,免得下人短时间回不来,又不能太晚,否则刚入水就会被人发现。如此一来,自是会耽误一段时间。
因此陈生心急地在水池旁走来走去,不知沈云叫来的月婆现在都在做什么。
沈云房中,月婆用手捧起干净的水,水顺着她的指缝慢慢流下,弄湿了她宽袖下覆盖着灰色鳞片的手臂。
月婆捧起水后凝视着掌中的水,这时陈生算着时间差不多,慢慢地进入水中,刻意在水里扑腾挣扎了几下,在沉入水中之前,恰巧被取竿回来的下人看到。
被水包围的感觉很是奇妙。
在入水的这一刻,身体里金光连成一道线,封住了陈生的挣扎和他平顺的呼吸,加快了他溺水的速度。很快,水堵住了口鼻,带给他难受的经历。
看到陈生消失的下人脸上大变,当下扔掉手中的鱼竿,惊慌失措地叫喊着陈生的名字,用呼声唤来了水性好的下人。
陈生沉入水底,熟悉的窒息感吞噬了他的意识。在即将死亡的前夕,一口光井带着金标出现。不同上次的是,这次的金标出现在头顶以及脚下,井的数量和路标的数量从一变成二。
此刻上下方的井口都对准了陈生,三角形的光标则是一上一下,似乎在让陈生挑选去上还是走下。
“来人啊!”
“二郎落水了!”
与此同时,下人的叫喊声穿过纸窗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