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意眸光一转,扫了一眼纪云禾凹陷的脸颊,又似被紮痛了一样,转开目光。

「左右不会是你。」

「得是我。」纪云禾道,「我是最了解四方驭妖地的人,也是最了解林昊青的人。我在驭妖谷中,与他相斗多年,但实则……另有隐情。他与我,亦敌亦友,或者也可以说……他和我之间,算是彼此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

「哦?」一声轻笑,夹杂这许多长意也未意想到的情绪,脱口而出,「我竟不知,你与林昊青,竟如此亲密?」

纪云禾对於长意的情绪何等敏锐,她与长意四目相接:「我……」

她解释的话未出口,外面的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洛锦桑急匆匆的跑进来,还没站稳,便扬声道:「鲛人鲛人,林昊青他们在阵法之外停住脚步了!」

长意与纪云禾皆是一愣。

这几日洛锦桑不在北境,便是被派出去探查消息了,她会隐身,能潜入许多其他人去不到的地方,打探最隐秘的消息。

她在屏风前没看到长意,屏风间没设禁制,她便又飞快跑到屏风后来,直言道:「他们好似察觉了阵法,所有人都停在了阵法之外,他们现在不打算进攻了,像是想要断了北境与外面的联系!」

长意眉头微蹙。

纪云禾困惑:「断了外面的联系?何意?」

「云禾你对北境不了解。北境这个地方,是大成国最北边的地方了,再往北去,便是一片荒山雪海,人迹罕至,别说普通人,便是一般的妖怪也极难生存。而今来北境的,都是从大成国逃来的人,林昊青如今阻断了南北的路,不对我们动手,但将路上要来投靠我们的人通通都抓了,也不让各种物资运送过来……」

「他想孤立北境。」纪云禾道,「朝廷此前没做到,他凭什么?」

聊起正事,两人都不再磨叽。

长意道:「朝廷有国师府,但国师府终究人少。所倚仗的,不过是军队将士,封锁再严酷。我北境有前来投靠的妖族,依旧可以避过他们,从空中,河流,绕过两侧高山,送来物什。」

「嗯。」洛锦桑点头,「这次还好我会隐身,不然都要回不来了,他们的驭妖师控制了好多大妖怪,天上飞的,河里游的,地上跑的,都有,所有的道都被他们控制了。」

长意沉吟道:「我攻驭妖台,诸多驭妖师未尽全力,而今情况怕是不同。」

纪云禾也沉思道:「林昊青此举,彷佛真是要举四方驭妖地之力,与北境倾力一战,但为何?」她不解,「北境与朝廷争斗越长,对他,对驭妖一族,不是越有利吗?他何苦掺和到这淌浑水里来?顺德公主到底许了他什么?他不会真的想灭了北境……」

洛锦桑在一旁听得抠头:「你们在说什么?当初驭妖台的驭妖师为什么不拼命保护驭妖台,非得拖家带口,全部牵到南边去?还有……林昊青若不想灭了北境,他这么浩浩荡荡的过来干什么?」

「迁去南方是为了合并驭妖一族的势力。」

纪云禾一边思索一边道,「当年驭妖师被四分在四个驭妖地,囚禁自由,便是朝廷恐惧驭妖师之力,为了限制驭妖师。北方驭妖台被北境反叛势力倾覆,他们理所当然,撤离北境,却没有走向更近的东方与西方驭妖地,反而直奔最南方的驭妖谷,因为驭妖谷实力最强。」

纪云禾喃喃自语:「朝廷被北境分去了心力,驭妖一脉韬光养晦,才有今日,今日他们必有图谋。」纪云禾思索着,「林昊青,林昊青……你这次来北境,又是为何……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想要你。」空明和尚的话插了进来。

所有人目光一转,空明和尚将一封还带着寒气的信件扔到了长意面前的桌上。

洛锦桑看着空明:「大秃驴,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林昊青遣人来信,让北境交出纪云禾,得到人,他便立即撤退。信在此。」空明看着长意,「送信人也还在北境,等你回复。」

长意信也未展,只手中寒气一起,将信件冻成一块冰,他再是一握,那信件登时粉碎:「让他滚。」

空明冷笑:「我料想也是如此。」他转身要走,纪云禾倏尔道:

「等一下。」她这一声刚将空明唤住,长意便紧接着又是一声斥:「不准等!」

纪云禾看向长意,有些好笑,又有些气:「我话都没说完……」

「不用说了。我意已决。」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知道。」

「你不知道。」

洛锦桑嘴角抽搐,看着两人:「你们成熟点。加起来都快一百岁的人了……」

纪云禾难得赌气道:「他是妖怪,年纪都是长在他头上的,这一百岁他得担八成!我还小。」

长意拳头握紧。

洛锦桑一脸嫌弃的看着纪云禾:「云禾……你现在表现的很幼稚。」

空明和尚在一旁瞥了洛锦桑一眼:「你怎么好意思说别人幼稚?」

洛锦桑克制:「我在劝架,你不要把战火引到我身上哦,我警告你。」

「警告我?洛锦桑,你又私自离开北境,我还没找你算帐……」

「算什么账,我待在北境你嫌我,我离开北境你也嫌我,你怎么干啥都嫌我?」

眼见他两人吵了起来,纪云禾有些傻眼。

「够了!」最后,到底还是长意担起了成熟的担子,他道,「要吵出去吵。」

纪云禾揉了揉眉头:「你们都够了!不是说送信的人还在北境候着吗!能不能聊聊正事!」

关於幼稚的争论终於落下帷幕。

纪云禾深深的叹了口气,道:「让我和林昊青见一面。」

「不行。」

「我没说要跟他走,我说的是,和他见一面。」纪云禾望着长意,「我需要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不行。」

「为什么?」

长意默了许久:「纪云禾,别忘了,你还是我的阶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