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兵马的混乱声已经远去,唯有篝火将湿润的树木烧得「劈啪」作响的声音。

他还是没走。还是固执的,来找她了。

纪云禾看着他,将心中所有的情绪都按捺下去,她现在只能说一句话,除了这句话,别的,都是错误的回答——

「我就猜到你会回来,长意。」

营帐外的火光融化了穿进她营帐里的冰锥,而冰锥的光却在纪云禾眼中转动。

她的笑,带上了七分虚假。

长意静静看着她:「纪云禾,我只相信你的话,所以我只来问你。」

「问什么?」

「你从遇见我的那一刻开始,所作所为,所行所言,皆有图谋?」

纪云禾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神色变得森冷:「谁与你说的?」

长意看到纪云禾脸上的神色,唇色开始慢慢变白,他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你对我好是假,许真心待我,也是假,你所做的,都是为了驯服我,让我心甘情愿的,去侍奉人类公主?」

纪云禾走近他:「长意,告诉我,谁与你说的。」

「是不是?」而他只固执的问着。

纪云禾沉默。

「是不是……」再开口,他却逃避了纪云禾的目光,转头看向了别处,不解,不甘还有受伤。

纪云禾盯着他:「是。」

长意握紧拳头,眸中起了浑浊。

「那日人类公主在牢中,鞭你,迫你,害你,也都是假,只是你演出来的苦肉计?」

「是。」

屋中沉默许久,外面的火烧得越是烈,便衬得这屋内,越是刺骨的寒冷。

长意闭上眼:「纪云禾。」他极力控制着自己散乱的呼吸,「我……以为你和别的人类,不一样。」

这句话,纪云禾听出了他强自压抑着的愤怒,痛苦还有那么多的……委屈。

是的,他很委屈。

像一个孩子,掏出了最喜欢的玩具,却只换来对方转身离开的委屈。

「长意,我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她看着长意道,「别人没办法让你侍奉顺德公主,我可以。」

她要说一句话,刺穿长意的心。

而她做到了。

长意终於再次看向了纪云禾。

震惊,痛苦,不敢置信。

像是旁边的冰锥子,插进了他的胸膛,整个人,从头到尾,都凉透了。

他微微踉跄了一步,在这个时候,他才显现出,被割开尾巴的双腿,其实对他来说有多不适应——便是这一踉跄,就让他没站稳身子,抓住了搭营帐的木框,方才稳住。

纪云禾冷冷的看着他。

走啊。

她一步步逼近长意:「你便是我获得自由的工具。」

走啊。

她伸出手,手掌中凝聚了灵力,似要将长意困住:「你别想跑。」

你怎么还不走呢……

纪云禾掌中灵力靠近长意之时,旁边倏尔传来朱淩的声音:「鲛人在这儿!」

纪云禾心头一凛,目光陡然狠厉起来,这凝聚灵力的手,便再也没有吝惜力气的向长意打去。

而长意只是呆怔的看着纪云禾这充满杀气的一掌,愣生生的接了下来,他闷哼一声,直接从营帐内跌了出去,狼狈的摔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血与泥污弄脏了他的衣服与头发,长意转过头,只见纪云禾站在营帐外,面色森冷的看着他。而她身后涌过来数十名军士。

长意牙关紧咬,咽下口中鲜血,手一挥,地底泥土中倏尔射出无数冰锥,直指军士们,有的军士被径直穿胸而过,有的军士则被冰锥刺断了腿。一时间林间哀嚎不断,鲜血遍地,腥气冲天。

而便是在这如海浪一般的冰锥中,唯有纪云禾身前,一根都没有。

好似是,在这样的时刻,他所有的坚硬与狠厉都用出来了,唯独还是没办法对这一个人,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