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就是阿泰偷了烟土。除非他已经将它带离这栋住宅,否则,如果东西还在这里,他就很难再把它带出门。因为案发第二天早上大门就被封,谁也不许进出了,并且早上就开始了搜查。
假设东西还在他手里,他会放在哪儿呢?
他是早上犯的案,而他昨天回来的时候,两手是空的。如果他放在车库,那必然得乘今早唐震云搜查车库之前把东西移走。
唐震云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当成嫌犯接受审问。这当然是夏秋宜的天了。
计策,这也更加坚定了他对阿泰的怀疑。试想,夏秋宜还会为谁这么大费周章地诬陷一个警察?不用问,等他回去的时候,很多证据都已经消失了。
其实,他对这件案子是否能真相大白,并不十分在意,因为这毕竟不是他的辖区,他跟死者也不认识,真的是无头案也不管他的事。但在夏英奇面前,他像个卑微的罪犯那样被人带走,让他觉得无地自容。
她现在应该很高兴吧,她如此讨厌他,鄙视他,搞不好,她早就等着这一她站得有些远,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他仿佛还是看到了她眼睛里幸灾乐祸的神情。他被深深地刺痛了。因为愤怒,他的一边脑袋剧烈地疼痛起来,耳边嗡嗡响,以至于他根本没听见有人在向他提问。
“笃笃笃”,坐在他对面的上海警察敲了敲桌面。
他抬起了头。太荒谬了,他心想,我竟然在这里接受同行的审问。
“唐警官,我们已经联系了你们南京巡捕房,他们说没有派你来过上海。”
是的,他是利用他的假期自行来上海的,他的上司和同事对他的这次远行都一无所知。他也没打算告诉任何人,因为他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在南京巡捕房,没有人把夏家姐弟当成嫌疑人,在人们眼里,他们只是两个纠缠不清的死者亲属。
他从未把对他们的怀疑,以及他对那些“怪病”的怀疑告诉任何人。他不知道自己将来是否会把这一切报告他的上司。也许永远不会。实际上,那些案子,只是他接近她的一个借口。
不然,他还有什么理由去找她?他们的婚约已经解除了。他一个警察有什么理由总是去找她?他也是爱面子的人,死乞白赖地求她,他也做不出来。再说,那些案子的确应该是下毒案,他怀疑就是夏漠干的。而他想把夏漠带回南京,是因为夏漠回去,她也会回去。
不过,他现在突然觉得当时情急之下,想出的这个策略可能是弄巧成拙。很明显,如果他针对她的哥哥,她只会更恨他。现在,正所谓是前仇未清,又添新仇。从她看他的眼光就知道,她完全把他当敌人,她可没看出他有什么别的用意。
他意识到,他自己可能把事情给搞糟了。
他觉得最好的办法是开诚布公地和她把话说清楚。但在这之前,他自己必须把有些事情想清楚。首先,他得作个决断,今后他跟他大伯是什么关系,其实那次他打伤堂哥后,他大伯就没再理过他。两家人现在形同陌路。
其次是夏漠。他还要不要继续查那些下毒案?
还有她弟弟的死,他该怎么处理?要不要重新调查?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先离开这里。
“我要打个电话。”他提出了要求。
他相信只要请出他的上司,他一定很快就能脱身。他的上司曾是他父亲的学生,按理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会替他说话。再说,他本来就不认识周子安,把他定为杀人凶嫌,实在是太可笑了!
夏秋宜有没有想过?诬陷警察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周希云独自站在走廊的窗前发呆,她实在不明白唐震云怎么会突然被当作嫌疑人,被警察带走。尽管舅妈说得很清楚,“她把夏漠送回来后,一个人去了墓地,谁知道是不是他杀了你爹”,其实这也只能表明,他有机会行凶。但仅仅是有机会而已,要说是他杀了父亲,实在是太荒唐了,他根本不认识父亲。
“希云。”她听到有人在叫她,一回头,发现姑婆已经站在她身后。眼下她真的没心思应付这些亲戚,她连招呼都懒得打。
“能麻烦你一件事吗?”姑婆说。
真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找她,该不会现在让她去照看什么叔公吧。
“什么事?”她不太起劲地问。
“能帮我去看看我哥哥吗?他好像有点发烧。”
果然!其实王医生晚上就会来。
“叔公在发烧?”她没动弹。
“是啊。”姑婆大概看出她不太情愿,“如果你有事的话,就别管了。”姑婆急匆匆下楼。
“你去哪儿啊?”她问道。
“我去厨房拿点烧酒,想给他擦一下,发发汗。”
“我来吧。”
“啊,谢谢你。”姑婆忙道。
她下楼的时候,无奈地叹气,谁让自己从来就不懂得拒绝别人呢?
她从厨房拿了瓶烧酒,回到二楼姑婆的房间。
屋子里挺安静。姑婆坐在沙发上正在做针线活。
“他睡着了。你把烧酒放下,一会儿我来吧。”姑婆对她说。
她点点头,走到床边,果然发现叔公睡得正熟。
“他昨天才开了刀,按理说,是会发几天烧的。你别急,姑婆,王医生医术高明,应该没事的。”她安慰道。
姑婆朝她笑笑。
“刚刚我看到那个警察离开,带走他的人是谁啊?”姑婆问道。
“是上海这边巡捕房的人,舅舅说他有嫌疑。可是这怎么可能啊,他根本不认识我爹。”她本来不想说的,但还是没忍住,她现在很希望找个人聊聊。
“如果他是冤枉的,那他早晚会回来的。”姑婆像是在安慰她,“我看他是空着手走的,他的行李应该还在这里吧。”
“应该是。”
姑婆看了她一眼,“他是警察,这里的巡捕房也是警察,警察多半会帮警察的,我看没多久,他就会被放出来,对了,他今天有没有跟你问起阿泰?”
“他问起过。我跟他说,阿泰不可能是凶手。阿泰跟我爹关系一直就很好。”
她脑子好乱,她觉得不该为一个素不相识的警察瞎操心,但想到他被冤枉,还是忍不住心疼和焦急,“舅舅一开始对他那么客气,现在忽然变脸,这叫什么事啊!舅舅怎么能这样!”她觉得自己又失言了,她不该在本来就不熟悉的姑婆面前评论舅舅的行为。毕竟舅舅是他们家的大恩人,如果没有舅舅,她真怀疑自己还能不能上学。照母亲的意思,三年前,她就得出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