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闻天尧也开始慌了。
他膝盖一软, 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后退了一步, 但还算能稳住心神。
闻天尧很快站定“上将是这里的最高指挥, 要是就这么出去, 回不来怎么办”
“防御护盾开到最厚, 主炮从电磁炮换成投射炮, 能量能省一点是一点, ”贺云霆一边给叶凌下指令, 一边还顺手整理了一下衣领的皱褶“那么王子殿下来开还是想让大家一起困在跃迁点, 这样给虫族当晚餐的时候还能让它们挑一挑”
即使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 但在场对贺云霆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 他能说出这种带刺的话, 几乎已经代表他现在已经对闻天尧十分生气了。
很明显闻天尧也不至于傻成这样,他先是下意识不满了一瞬, 但还是做好了表情管理“那我能帮上什么忙更何况林先生这样的oga, 不会驾驶机甲的话,也应该留在战舰上。”
“据我所知, 您登舰时不仅带了亲信, 还有自己的机甲。”贺云霆说, “到时候没人能顾得上您,还请王子殿下让他们保护好您,好好留在自己的机甲内。”
闻天尧的机甲是在他成年时拥有的,在当时也算是顶级配置了, 不过比起定位明确的近战型、远战型或防御型机甲, 专属于王子殿下的机甲则是全能款, 但每一方面都不够突出,换一种说法就是中看不中用不过对不需要真正参战的人来说,足够了。
“可是”闻天尧还想说什么。
“林先生是国之栋梁。”贺云霆最后扫了他一眼,不想再理会,重新把目光放在林晗身上。
别人无暇顾及,那他会倾力保护。
他还在等一个答案。
战舰开始缓缓上升,而在同时开启了防御盾和攻击主炮的情况下,整艘战舰在启动时比来时要摇晃许多,伴随着引擎激荡而起的黄沙,几乎淹掉一半的视野。
“我跟你走。”林晗不愿意让贺云霆等太久,“将军不用特地保护我的安全,专心御敌就好。”
于是贺云霆方才的那一阵不耐也被抚平,他的眉眼依旧不带情绪,声音却缓和了一些。
他抬起手,似乎想做点什么,最后收了回来。
“好。”他说。
战舰下层在听命后已经开始启动应急程序,并着手准备所有还在舰上的机甲因为不止2742,所有的机甲,无论功能和等级,再没人给他们训练的时间,近在眼前的战争会逼迫着他们适应。
贺云霆开始对叶凌和陆安和下命令,陆安和跟他最久,许多事不需要点明也能理解,倒是省了许多口舌。
“总之,保持最低耗能往跃迁点开,一定要保留够跃迁的能量和1型核聚粒子光束炮的发射能量。”贺云霆最后交待道,“不惜一切代价。”
“刚才已经向帝国发送了请求援助的信息,但就算全速出发,到达这边的跃迁点的时间还是太漫长了。”
贺云霆扬起下颌看了看显示屏中还在向这边逼近的五只巨型机械沙虫,语气沉了下来,对陆安和说“如果真的有人救不了,别去救,记住,最终的目的是要大部分人能够完成跃迁,一起回家。”
陆安和只抿着唇看他,没有说话,也不需要说话。
曾经有人诟病过为什么一个上将的副官军衔只是中校,但只要是在基地待过的人都知道,那是陆安和自己的选择。
那是同生共死后才有的默契。
“我相信你的判断。”贺云霆最后说。
做什么取舍,下什么决定,他都相信。
贺云霆并没有说明他什么时候会回去。
陆安和双腿并拢,向贺云霆行了一个军礼“得令。”
他知道贺云霆即将面对的风险,也知道贺云霆的计划。
因为在他的计划里,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自己能赶得上跃迁的事。
他需要单枪匹马去面对五只巨型虫族,而在他对敌的同时,战舰却在飞速撤退
机甲的速度再快也比不过全速的战舰,而跃迁点到底有多少虫族还未可知,如果少,那么战舰解决得快,也不会在原地干等着贺云霆,会直接开启跃迁;如果多,那么一发1型核聚粒子光束炮过后,这个跃迁点就直接损毁,再不能跃迁。
“就算就算赶不上,通讯也一定不要断,”陆安和说,“支援部队会第一时间取得联系,获取位置,坚持住一定不会有事的。”
陆安和低头又重复了一遍“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不愿再承受一次痛苦了。
“嗯。”贺云霆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
“所有机甲就位,让机师到顶层的甲板上来。”贺云霆对着通讯器说。
下一秒,他打开了舰长室的门。
贺云霆站在门口,他的身后是依旧残破不堪的漫天黄沙和咄咄逼人的巨型虫族,声音却依旧低沉镇定,从无惧色。
他逆着光,挡住了那些即将席卷而来的危险,叫了一声“林先生”,说“想好了吗。”
在短暂的寂静中,林晗很浅地勾了一下唇角,那些可怖的虫族此刻好像都不那么令人畏惧了。
他向前迈了两步,没有犹豫地抓住贺云霆握紧机甲钥匙的手那是刚才贺云霆想做却没能完成的动作,也是虫族出现之前,他亲口问出的话。
他问贺云霆,要不要牵。
林晗声音平静温和“走吧。”
而在这一瞬,他听见了贺云霆还没来得及改变的心声。
无论你怎样选择,我都希望你能平安。
所有机师已经立在自己的机甲旁,做最后的准备。
贺云霆从舰长室里一步一步走出来。
没有人移开目光,也没有人开口说话。
他们不再好奇林先生为什么要跟将军一同走向他的机甲,他们此刻只想所有人都平安。
“老大,保重。”陆安和这次没有叫军衔,而是用了自己最常喊的称呼,说道。
贺云霆很轻地点了点头。
陆安和又转过头,用一种有些奇怪的眼神看着林晗。
不像哀伤,而像一种油然而生的、过尽千帆的欣慰与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