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璥还是头一回见往日里风光无限的徐孟州如此挫败的模样,得意一笑,“做梦也没想到吧,朕送你这份厚礼,最终要了你的命。”
李元璥袖子轻轻一抬,便是万箭齐发,显赫一时的一代权臣就这么身中数箭,被插成了刺猬,横倒在血泊之中,当场毙命。
弥留之际,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一直看向盛长乐的方向,似乎还在等着她回头,哪怕是有些愧疚,哪怕是有些懊悔,哪怕是……多看他一眼。
可是她没有,始终没有。
直到断了气,盛长乐也没有回过头来看他。
时至今日,万箭穿心之痛才让他醒悟过来,他的一颗赤诚之心,在她眼中一文不值,曾让他沦陷至深的万般柔情蜜意,只不过浮华虚像,终将化为泡影。
还冒着热气的滚烫鲜血在大理石地板上渐渐流淌蔓延,犹如雪地里盛开的红莲一般,让人触目惊心。
曾经权倾朝野、架海擎天的当朝首辅,不知有多少双手想将他拉下神坛,却都丝毫无法撼动他的权势地位,可是今日却栽在自己发妻手中,落得如此凄凉下场,任由谁见了都不免为之惋惜感叹。
处决了徐孟州,已经掌控大局的李元璥当即下旨,以首辅谋逆之名,抄宁国公府徐家,软禁徐太后。
李元璥十岁登基,卧薪尝胆十年,总算迎来扬眉吐气的一天。
事情了结之后,他来到盛长乐身边,柔声询道:“昭昭,你夫君死了,你可伤心么?”
盛长乐等了五年,好不容易总算摆脱了徐家,摆脱这个首辅夫人的头衔,她高兴都来不及,为什么要伤心?
她目中略有空洞,只回答:“我对他素无感情,心里一直只有陛下,谈何伤心?”
李元璥勾了勾唇,安抚道:“不伤心就好,你先去休息,朕晚些时候再去找你。”
盛长乐就此跟随宫人,暂且被安置在了宫苑之内。
想到徐孟州的死,她心里难免有些空荡荡的,不过很快还是安慰自己,她将来会坐在皇后宝座上为他吃斋念佛,潜心超度,只望他若有来生,别再遇见她了。
盛长乐一直等到了大半夜,等来的却不是李元璥,而是“盛贵妃”。
是盛长乐继母所出的妹妹盛长宁,只比她小一岁。
五年前,盛长乐刚刚及笄,原本李元璥第一次选妃之时,要将她礼聘入宫的,可是因为临时给她赐婚,于是妹妹盛长宁取代她的位置,得到了进宫的机会,后来还册封了贵妃。
身着华丽宫装,浓妆艳抹的盛长宁缓步姗姗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春风得意的微笑。
入眼就见盛长乐正斜斜坐在美人榻上,那般面如雪,点绛唇,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犹如一朵盛开的国色牡丹,盛长宁都是全靠模仿她的行为举止,穿着打扮,才在后宫跻身而出,被皇帝当成了她的替身……只可惜,红颜祸水,终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盛长乐跟她向来不合,自然很不待见,垂下眼帘,漫不经心的抚了抚衣袖上的纹路,询问,“你来作甚?”
盛长宁缓步走到她面前,轻笑一声道:“听闻首辅谋逆之罪被圣上处死,长宁怕姐姐伤心难过,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特意过来安慰安慰。”
盛长乐淡淡道:“贵妃娘娘多虑了,人死不能复生,我能做什么傻事?”
盛长宁唇角微勾,一挥袖子,外头一名太监便将一杯酒给端了上来,呈在了盛长乐面前。
太监尖锐刺耳的声音道:“圣上有旨,首辅殒命,首辅夫人与之夫妻情深,不愿独活于世,故而饮下毒酒,自尽殉情……”
盛长乐听见这番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目光落到那杯鸩酒上头,“什么意思?”
盛长宁解释道:“这是圣上的旨意,要姐姐与首辅一道上路,黄泉路上才好有个伴,好歹也姐妹一场,长宁是特意来为姐姐送行。”
盛长乐蹭的一下站起来,还有点难以置信,“不可能,他答应过我!”
“答应你什么,立你为后么?呵……笑话!”
盛长宁掩唇,笑得花枝乱颤,笑声之中带着几分讥讽,又带着几分得意。
而后摸了摸她那微微隆起的腹部,“我肚子里已经有了龙种,圣上早就答应了会立我为后,又怎么可能立你这个罪臣之妇?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看着她捧着肚子的手,盛长乐差点气笑了。
李元璥给她承诺的时候,是她父亲亲自做的见证,后来为了勾着她,还特意立了诏书捏在她爹手上,说是到时候她与徐孟州和离,或者给她换个身份,便可立她为后。
盛长乐面色阴沉下来,道:“我要见爹爹!”
她现在能指望的,也只有父亲了,她听父亲的命令做了那么多事,父亲不可能不管她死活。
盛长宁却含笑看着她,“你觉得,对于爹爹来说哪个女儿做皇后有差别么?”
盛长乐心下一沉,好像希望破灭一样,心下彻骨冰凉,这才反应过来,不管是狗皇帝,还是她的亲爹,都只把她当成牺牲品,她还傻乎乎的,一直为皇室和母族效忠,到头来却是被利用完了就丢弃的下场。
说话时候,却听外头有人禀报,“圣上驾到。”
转眼就见,龙袍在身的李元璥跨步走进屋内来。
盛长宁连忙迎上去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盛长乐则一动不动的杵在原地,眼中泪光潋滟,眼巴巴望着李元璥,质问他,“表哥,所以你当真要食言,将我赐死?”
李元璥竟厚颜无耻的回答,“等你死后,朕会追封你为元后,也不算食言。”
呵呵,追封……她呕心沥血换来的就是一个追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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