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婉清低下头,像是在犹豫着什么,良久,才从怀里摸出两个一模一样的香囊,绣得精致小巧,看一眼便知道是很用心绣的。
沈止顿感头痛。
公主殿下真乃神人也,此前怀疑过他的“红颜知己”送香囊,现在还真要送,还是一对。
他对卫婉清并无男女之情,人家都快成亲了,再对他余情未了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沈止当机立断就想离开,没想到卫婉清比他还果断,红着眼将一个香囊往他怀里一塞,往后退了几步,两行清泪便从面颊上流过,哽咽道:“既然当我是妹妹,就收下妹妹最后的心意吧。”
话毕,直接转身就跑。
沈止没料到这小姑娘跑起来这么快,又不好追上去你推我拒的,教人看到了实在不好说。
只能过两日去找找卫适之,让他带回去了。
沈止叹了口气,转身想回公主府。
然后就看到了身后不远处,面无表情地倚在马车边的姜珩。
沈止:“……”
公主殿下的眼神,好像不太和善。
沈止莫名有一种自己是一枝红杏,攀着公主殿下这堵金贵的墙,结果一不小心出墙被抓包的感觉。
他在原地顿了片刻,才慢吞吞地挪步过去,眉眼漾开温和的笑意,语调温柔:“殿下怎么到这儿来了?”
姜珩面无表情:“怕你半路就睡死在地上,过来接一下你。”
沈止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真生气了?
看了看姜珩没有表情的脸,沈止还是没敢问出口。
公主殿下生气的后果就是沈止没能钻进车厢里打瞌睡,只能委屈一些和流羽挤在一块儿坐着,马儿一动就摇摇晃晃,非得紧贴着才能不掉下去。
沈止倒是不在意,伸手哥俩好地勾住流羽的肩膀,压低声音问:“殿下怎么生气了?”
流羽话少,在几人中存在感极为稀薄,却是有答必问,简洁明晰:“因为你。”
沈止有些茫然。
流羽看了看他,难以自抑地为自家主子生出一丝同情心,憋了半晌,又蹦出了一句话:“我们一直跟在你后面。”
所以,沈止和卫婉清的对话,姜珩大概都听到了。
沈止将自己同卫婉清说过的话回忆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大不敬地对哪位皇室口出狂言,撇去一些不该有的揣测,实在不太明白姜珩在生哪门子气。
思索片刻,沈止决定还是回府后再考虑怎么去赔个罪,扭头正想趁热打铁捂化捂化流羽,身后的帘子倏地被掀开一角,姜珩幽幽的声音传出:“别打扰流羽驾车,进来。”
沈止求之不得。
他困了一天,强打着精神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姜珩原本还有点酸酸的怒意,看他一脸困顿,眸中含着困极的泪光,都快睁不开眼了,又心软下来,绷着脸色冷淡道:“既然不喜欢人家,为何还要收下东西。”
沈止困得意识不清,歪头看他:“唔……什么?嗯,回头就送回去……”
姜珩幽幽盯着他,忽地抬手掐了他的脸一把。
沈止仰脸闭着眼,好脾气地笑笑,车厢内昏黄的灯光倾洒过来,描摹了半边线条柔和的面庞,秀致的眉目仿若墨笔勾勒,形状优美的薄唇一边微翘着。
红红的,软软的样子。
姜珩被他毫无防备的模样弄得头皮一阵微麻,胸腔中生出一股陌生又熟悉的热烫情动,差点就这样掐着他的下颔,不管不顾地亲下去。
人世间有件很让人扼腕长叹的事,叫“看得见吃不着”。
吃不着的公主殿下默默收回手,坐在沈止对面,幽幽地盯着他,狼一般的眼神。
毫无所知的沈止依旧安静地打着盹。
姜珩只得揉揉额角,叹了口气。
虽然迫于某些协议不能主动出手,但总在沈止这样毫无所知的情况下兀自烦扰可不行。
在姜珩思考着对策时,沈止已经同周公下了几局棋,睡得极为踏实深沉,翌日醒来时还有点分不清自己是沈止还是蝴蝶。
滞了会儿,沈止才起身穿衣洗漱,末了一面思考昨夜是不是流羽抱他过来的,一面推开门——
一把绣春刀正正挨到了他的脖子边。
沈止镇定自若,眯了眯眼,看清房外的一队锦衣卫,目光由远及近,落到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的人脸上,才有些惊讶。
卫适之?
这人不是跑了么,怎么一大早带着群锦衣卫来公主府作妖?
想到某个可能,他心中略微一沉,随即就听到旁边沉着脸的公主殿下冷声道:“把刀收回去。”
卫适之同他妹妹有三分相似,生得俊俏,性子却不如卫婉清安静,反而颇为浮躁,听到姜珩发话,眸带火光地顶撞回去:“殿下说沈静鹤身子不好,我等已经是违反规矩在这儿等他起来,现在不用刀架着他,难不成还得备辆马车把他请进诏狱?”
沈止愕然,又听到姜珩冷淡的声音:“已经备好马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