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惟元待要冲过去,可是早已被赶过来的两个小厮按到在地,又拿了绳子捆了。
他双目充血似的红,可是整个人都被绳子给捆住了,压根就动弹不得,只能一声声的叫着:“婉婉,婉婉。”
声音杜鹃泣血一般,叫的人心都要碎了。
周氏此时也不晓得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挣脱开了那两个婆子对她的桎梏,然后冲到了李令婉的面前来,伸开双臂,整个儿的将李令婉挡在了自己的身后。又扑通一声对着杨氏跪了下来,哀求着:“母亲,您这是要做什么?您这样,婉婉不会怕?传了出去,婉婉以后还怎么做人?母亲,求您,求您放开婉婉吧。让我这个做娘的来替代她。”
杨氏显然不耐烦起来了,一张脸简直阴沉的就像要滴水一样,手里的龙头拐杖也是一下下的顿着地面。
她对着杨氏怒骂:“你猪油蒙了心了?你身后的那个哪里是婉姐儿了?那是只妖孽。让真人祛除了她,婉姐儿才能回来。你现下这样的拦着真人喂她喝符水,怎么,到底是婉姐儿是你亲生的,还是这只妖孽才是你亲生的?”
又喝命着那两个婆子拉开周氏。
周氏一面被那两个婆子拉着踉踉跄跄的走,一面语不成声的就哭道:“她就是我的婉婉,不是什么妖孽。我做娘的,自打我的女儿生下来就被抱走了,这么些年教的她与我不亲,跟我见面倒像个仇人一般。这些日子她好不容易才和我亲近一些,这是招谁惹谁了,就说她是妖孽了,还弄了这么大的阵仗出来对付她?她才九岁啊。吓死了她,我到哪里再去生一个这样的女儿?”
随后又哭着:“婉婉,若你死了,娘也绝不独活。你放心,黄泉路上,娘与你同行,决不让你孤单一个人。好孩子,你不要怕。”
当下只将杨氏给气的暴跳如雷,额头上的青筋都一根根的挣了出来,连声的喝命着那两个婆子拿东西来堵上周氏的嘴。
李令婉一直在哭。从方才李惟元跪在地上不停的砰砰的向杨氏磕头哀求的时候她就开始哭,然后现在见到周氏这样拼命的护着她,又对她说这样的话,她就哭的更厉害了。
她就在想,她耍什么小聪明呢?以为万事皆在她的掌控之中,可最后自己的小聪明还是被别人给耍了,倒让真正关心她的人跟着这样的受累受辱,她实在太不是个东西了。
若是早知道如此,她就不该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将自己置身事外一样。她就该一开始就将自己心中想好的对策对杨氏说了,这样李惟元就不至于要对着杨氏磕头,周氏也不会如此伤心。
而这时候周氏已经被两个婆子拖出了世安堂的院子外面去,李惟元则是被那两个小厮推着到了法坛这里。
李令婉一下子就朝他扑了过去,半跪在他面前,伸手去抱他,又哭着叫他:“哥哥,哥哥。”
李惟元的额头那里已经磕破了一层油皮,李令婉哭着伸手去摸。
这都是为了她才弄出来的啊。
而听到她还和以往一样的叫他哥哥,李惟元面上就有松了一口气的意思。
现在的李令婉还好好儿的,没有事。
但是随即他眼角余光就看到元妙真人正食指和中指间夹了一张明黄色的符纸在烧,口中还在念念有词,随后他就将那张符纸烧化的青灰全都放到了一碗水里面去,又用手指头搅了搅,再然后他就手里捧了那碗水朝着李令婉走过来。
李惟元霎时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冰凉了,胸腔里的一颗心都快要不会跳了一样。
可是他手脚被捆住了,压根就做不了任何事。他只能凑在李令婉的耳边,急促的说着:“婉婉,快跑。快跑。”
但随后他心中又悲凉的想着,这里这么多的人,每一个人都对他的婉婉虎视眈眈,他的婉婉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这天下之大,没有人护着,他的婉婉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李惟元这一刻心中有一种极其愤慨极其绝望的感觉。这种感觉刺激的他想大喊,可偏偏又喊不出来,只激的他睚眦欲裂,双目泛红。
李令婉看到他这个样子也被吓到了。不过随后她就立马安抚着他:“哥哥,没有关系,不就是一碗加了青灰的水而已,喝了大不了拉拉肚子而已,死不了人的。”
她心中压根就没想到李惟元对她所有的事都是明了的,她只以为李惟元是和周氏一样的想法,认为她会被这样大的阵仗给吓到,喝了这不干不净的符水之后就会死。
等安抚完了李惟元之后,她就起身站了起来,伸了白嫩的手背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水,然后又将手平伸向元妙真人,说着:“不用你硬灌。将符水拿来,我自己会喝。”
元妙真人看了看李令婉,又看了看手里端着的那杯水,然后又抬头看了看李令婉。
随即他就想着,他这样的一个得道高人硬灌一个小女孩喝符水,传了出去毕竟是不光彩的事。左右符水有的是,便是她泼了洒了,自己再弄一碗出来也就是了,费得个什么事?反正都到了这当会了,也不怕她出什么幺蛾子。
于是他就将手里的符水递了过去,鼻中还冷哼了一声:“哼,妖孽,贫道劝你还是好好的将这碗符水给喝了,也许这样贫道还能考虑给你做一场法事,不至于让你真的全都魂飞魄散了,好歹也有再投胎的机会。”
李令婉就歪了头望着他,然后她忽然就笑了。
“哎,牛鼻子老道,”她语气轻松的笑着叫他,“要是我喝了这符水下去还什么事都没有,你待怎样?”
“不可能。”元妙真人沉着一张脸,语气极冷的说道,“还没有妖孽在我手里逃生过。”
又喝叫了一声:“妖孽,你少在这里巧言令色,拖延时间了。还不快将这碗符水喝了下去?不然贫道现下就打你一个魂飞魄散。”
“你不敢!”李令婉轻蔑的看他,“就你的那把破桃木剑有个屁用啊?杀人都嫌不够锋利。以往你故弄玄虚,旁人信你,我却是不信你的。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还敢出来到处招摇撞骗说你是得道高人?得道高人就是你这个鸟德行?”
一番话只说的元妙真人三尸神暴跳,转身就真的要去拿条案上的桃木剑来砍李令婉。
李令婉将手里的那碗水平举在面前,然后她看着元妙真人,声音极冷的说着:“若你的这碗符水我喝了下去却依然什么事都没有,那就证明我压根就不是你口中说的什么妖孽。那这样我就要让人拆了你的道观,将你的桃木剑和葫芦都劈烂了当柴烧,还要你取了你头上戴的莲花冠来给我放在脚底下踩。怎么样,元妙真人,你敢不敢跟我这个小女孩打这个赌?”
对上她这样清冷冷的目光,元妙真人不晓得为什么,他心中竟然忽然的就有些犯怵了起来。于是他一时就踌躇着,没有答应。
李令婉就挑了挑眉,继续的刺激他:“怎么,原来大家口中的得道高人连和我这个小女孩打这样的一个赌都不敢?还是说你压根一开始就晓得我不是什么妖孽,不过是图了我祖母手里的银子,所以这才大放厥词的说我是妖孽,又弄了这样的一场闹剧出来?”
当下元妙真人只被她这一番话给说的脸都气的发白了。
“你这个妖孽竟然是这样的巧舌如簧,贫道待会必然要让你魂飞魄散。”
李令婉平静的打断他的话:“我只问你,到底敢不敢和我打这个赌?”
“打。”元妙真人气冲冲的说着,“贫道就同你打这个赌。”
“好。若你输了,你的道观我要拆,你的桃木剑和葫芦我要劈,你头上的莲花冠我要踩。”
说完,李令婉就挑衅似的对着元妙真人举了举手里装着符水的瓷碗,然后又将瓷碗凑到了唇边。
只是即将要喝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李惟元。
李惟元被捆的跟个粽子一样的躺在地上,但他还在对她摇着头,颤着声音同她说:“婉婉,不要喝,不要喝。”
若是你喝了这符水真的魂飞魄散了,那我该怎么办?我这余生里没有你的笑容,没有你叫我哥哥,我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