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2 / 2)

不过还是那句话……他不想把手段用在自己未来外姑(岳母)身上。

他宁可像苦行僧一样,每天可怜巴巴地求见。

事情得到转机,是在快过年的一次战斗演戏上。因为太子跃跃欲试想与蛮族开战,然身边谋士们不让他亲征。太子的兴致,便放在了操练将士上。长安城这边,负责宫廷护卫的羽林、期门中的郎君们都在其中。李信曾经与江三郎商量过,想过太尉那一关,得先走到太子的面前。当太子要看操演时,当程太尉也把目光投放到这里时,不正是李信出头的好机会么?

那日,宣平长公主例行地去闻家给君舅君姑(公婆)请安。她是长公主出身,平时根本不用去孝敬二老,每个月抽时间去闻家一趟,已经很给二老面子了。二老见到她,又开始拉着她拐弯抹角地问闻蝉与李二郎的婚事。

两人苦口婆心:“你啊,差不多就行了。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但是两个小孩子情投意合,李二郎又不是配不上小蝉,你总是不松口,有什么意思呢?”

宣平长公主不给面子地怼回去:“太有意思了。父母之命有时候也不是绝对的,我起码是为我女儿的终身幸福着想。我又没有逼她嫁她不喜欢的,为难为难李二郎,算什么呢?”

二老:“……”

脸色微变,精彩无比。

双方坐在堂中,均感觉到沟通无能的失败感。冷风从外堂灌入,闻老声音苦闷,“长公主这话什么意思?是你说的,还是平儿说的?他倒是越活越倒退了,对我有不满,自己不来说,让你来说?”

长公主答:“君舅想多了。我夫君不知道我的意思。他有不满,不是这么多年轻易不上你们家门吗?我夫君脾气硬,有问题就当面给脸色,不会背后才说道的。”

闻老将茶盏往案上一扣,沉声冷笑,“长公主真有意思啊!若非当年我们的父母之命,你能不能进闻家,坐在这里说话,还得另说!”

长公主轻蔑道:“我当年要是知道你们是用逼婚手段,我才懒得搭理你们。”

闻老:“……!你!”

闻老夫人忙劝双方,“都不要吵了、不要吵了……”

长公主看闻老被她气得不轻,也不敢太过分,把这么大年纪的老人给气出毛病来。有闻老夫人在中间周旋,长公主告了别,出了大堂。她在满廊阳光中眯了眯眼,想到了当年她与闻平的婚事。

她少时就痴爱他。

但她嫁给他后,才知道闻家二老是拿整个闻家的前程压在闻平身上,逼迫闻平娶她。闻平根本不想娶她,但是闻家当时在世家中的地位不稳,皇帝当时还有铲除开国功臣的意思……闻平几乎是被压着娶了长公主。

他们少时就吵得天翻地覆,奈何这是一段和离不了的婚姻。

直到又一次吵架,他负气去漠北,根本没跟她说一声。她去漠北找他,跟他商量两人和离的事情……她在滚滚狼烟中走向他时,又开始心生动摇。一边爱他,一边又恨他不体谅自己……长公主对闻平的怨意,转到了整个闻家。若非他们逼迫,她夫妻二人何至于跟仇人一般?若非成亲时机缘便不对,闻平未必不能与她齐眉举案……

她一时想放过他,一时又不想放过。她心中痴爱他,他对她未尝没有感情。他只是受不了自己的婚姻如儿戏般被别人左右,他只是受不了自己这位妻子傲慢无比的脾气……

他们能有今日和平共处的时候,当年牺牲了多少……

“殿下,马车已经备好了,我们回府么?”长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见长公主只是在发呆,便小声问。

长公主晃了一下神,从烟尘滚滚、火光灼烫的过去回到了现实。她改了主意,问,“夫君在哪里?天色不早了,我去寻他,之后再一起回府好了。”

长公主上了马车,去城北校场寻找曲周侯,等他一起回府用膳。她到校场的时候,又得知曲周侯有约,已经走了。长公主一时无趣,夫君不在这里,她也没心思在这里呆着。准备上马车时,她听到震天的将士吼声,震耳欲聋,连地面都被吼得晃动。

长公主:“……”

侍女看她的脸色,回答她,“殿下真的不去看看么?听说他们在排阵对练,李二郎也在里头呢!”

前来回公主话的曲周侯身边的卫士补充:“是的是的,李二郎很厉害!”

长公主生了兴趣,看里面吼得声音那么大,决定进去看看,“我且瞧瞧李二郎要丢脸丢到哪里去。”

而这场围观,对李信与闻蝉的婚事,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因为李二郎,提出了一个长公主无法拒绝的条件。

☆、第116章 1.0.9

校场烟尘滚滚,正对阵的两方是羽林与期门。大家同属光禄勋,平时就摩擦不断。今日有太子考察之言在前,当两方对战时,全都卯足了劲想干翻对方。郎君们皆出身名门,各家有各家的关系网,这次的机会,谁也不想错过。

双方各有一旗,场中有近二十丈的高竿。若把旗插上去,胜负便分出来了。

战鼓咚咚咚,场中郎君们骑着大马,大喊着冲向对方。一时间,只听到场中兵器交接的声音,尘土太大,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但观台上,众人仍看得津津有味。乃至于长公主过来的时候,太子得人在耳边连提醒两声,才回过神,过来接待长公主,“姑姑,您过来找姑父么?他已经走了。”

长公主感兴趣地问:“我不找你姑父。我来看看我那个傻外甥。听说他在这里面?哪个是他来着?”

太子遥手往场中一指,先指出了两个从尘土中飞出来接着打的郎君。两个郎君灰头土脸,却追着对方不放。其中一个在某瞬间反手往灰尘中一刺,尖锐的马鸣声就震得围观者恨不得立刻捂住耳朵。太子晕了半天,也没指出谁是谁。

一旁插入一个声音:“李二郎还在跟陈五郎打,刚才他们两个被一匹马踩到脚下了。现在在那里!”

顺着方向看去,乌泱泱一片黄土,谁也没看清哪是哪。

长公主与说话的人打了声招呼:“太尉。”

程太尉点了点头,围观者中,太子和长公主都是外行,就他能真正看出来场中情况。长公主看热闹,太子只想看结果,程太尉却是认真地在看双方的实力。无论长公主提不提李信,程太尉的目光,都时不时从那个少年身上掠过。

李二郎李信。

毁了他家三郎的那个小孩子。

虽说过了三年,程太尉却一直没忘记。到他这个地位,他自然不可能降低身价下去跟李二郎掐架。但程家人一直在想方设法阻拦李信往上走,程太尉是知道的。他对李信也充满了疑问,默许程家试探这个小郎君。

场中李信与郎君搏杀,身形利落干脆,又有行云流水之势。他行动起落间,韵律感极好,渐渐开始有武学宗师之气派……

程太尉眯了眯眼,想到昨日自家大郎与自己谈起过李信的问题。

程家人渗透光禄勋,想把宫廷护卫全换成程家的人。李信搅合了进来,不说换成程家人了,就是现在的期门,都被李信闹得乱哄哄,跟贼窝似的。程大郎评价这个李二郎,跟搅屎棍一样——“阿父,你说他怎么偏偏就跟咱们家过不去?他当年的事还没清算完呢,这怎么又冒出来跟我们对着干?”

程太尉是个想得多的人。

他想了想:“太子和定王都依靠我们家,可他们都不想我们家做大。李信背靠闻家和李家,被宁王丢进来搅局,不过是一枚棋子。闻家也算了,我没想到李家也插来一手……难道李家当年的从龙之功没被坑死,还想再来一回,重开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