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2 / 2)

李信步子顿了一下:不行。

他手里还有个知知。

他要是大杀四方的话,就顾不了知知了。

知知这么弱,没有他保护在侧的话,她肯定要受伤的。

少年那即将跨跃出去的步子收了回来,带着一个娇弱的女孩儿,不得不靠在船头,与三面扑来的黑衣人周旋。腰上受了重伤,怀里还有个一点伤都不能受的小娘子,李信额头渗汗,脸色惨白,这恐怕他打得最艰难的一战了。

但这还没有完。

李信于杀戮中,忽然听到了细细流淌的水声,感受到了木板的空落。

他本能反应,带着闻蝉往上拔起,踩着桅杆再上几步,一挪数丈,落到了后方的船舱边。而不光是他,所有人都惊慌地发现,船开始漏水了……

闻蝉在他怀中,声音发抖,“表哥,有人在下面凿船!”

李信反手匕首,挥开从后扑向他们的人。少年轻淡地“嗯”一声后,问她,“会水吗?”

闻蝉怕打扰到他,点了头后,又赶紧说,“会!”

可是大冬天的江水得多冷啊……

李信笑了,“会水就好。”

他眼观四方,耳听八路,已经预示到此时情况不太好。因不光是这艘船上出了事,另一艘船的状况,似乎也不好。灯火通明,护卫们与这些黑水中飞上船的刺客们打斗,但更多的水,哗哗哗地在船木板上流着。

船在一点点往下陷……

李信听到青竹等女的呼喊声,“翁主!翁主!”

他高高回吼一声,“别过来!翁主有我保护,你们快去护卫身边躲着,别到处跑!”

少年的声音传得很广,青竹已经听到了,那边侍女们不再赶过来,而是自己去求生。但是李信的声音,又暴露了他与闻蝉的位置。更多黑影从水里跳上来,杀向他。

月亮再次从云层中出来,船上已经一片混乱。血腥味浓重,走在船板上,水已经湿了鞋袜,冰冷无比。而很多人都听到了船底的震动,凿船还在深入,没有停止。

李信面色煞白,望一眼前方的杀戮场,再望一眼怀里白着脸的闻蝉。

闻蝉在这个时候反应突然变得很快,“你是想下水吗?”

李信迟疑了一下。

闻蝉说,“你下水吧!别管我了!你去救人吧,我没事的!”

他们说话时,李信还在应对冲上来的敌人。闻蝉的头被按在他怀中,为了不造成他的负担,她紧抱着他的腰,怕他还要分心照顾自己。可是虽然她已经做到了能做到的最好程度,她仍然成为了李信的累赘。

如果不是她,李信早可以大杀四方,去救更多的人去了……

闻蝉心中酸涩,忽而想到:为什么二姊每次逼我习武时,我不肯好好练呢?别说帮人了,我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我成为了二表哥的负担……

她忍下心中害怕,与李信乐观说道,“还有护卫啊,你把我藏在哪里,或者把我交给随便谁保护。你是不是要去杀那些凿船的人?你快去!你武功这么好,你能救更多的人……”

但是她心里又揪得喘不上气:李信受了伤!受了重伤!她摸到了他后腰上的伤势!那里一直在流血!

她好怕他……

李信不为所动,闻蝉抱着他腰的手,却松了。在某一时刻,李信被三个人围住。闻蝉被他护在后面,他还拉着她的手腕。但是从斜侧方,又飞过来一把带着绳子的银钩,飞向两人握着的手。

闻蝉手一抖,松开了。李信旋身躲开钩子,那银钩划破了他的脸,血珠子流下。少年只是身子踩上绳子往后掠入了三人阵势中。匕首划一圈,收割稻草一样收割了一片人头。

他抬目,擦去脸上的血,看到闻蝉看他一眼后,居然不再往他跟前跑来,而是往护卫那边的方向跑去。

李信面色冷然地追上去,看到有黑衣人的手里刀砍向那女孩儿。他将手里匕首抛出打断刀落下的势头,闻蝉在往旁边躲的时候,李信已经迎上前,解决了那个人,重新把闻蝉护到了自己怀里。

闻蝉怔了下后,仰头叫道,“你放开我……”

李信不耐烦:“别闹!”

闻蝉在他怀里打个哆嗦,她低头,看到水比方才漫得更高了。她心中悲怆,说道,“表哥,你快下水吧!你再不下去,船就沉了……大家都要死了!真的,我跟着其他人就好。”

李信低头望她,半晌后说,“我不会把你交给别的男人保护的。”

闻蝉心中焦急,说,“我可以……”

李信冷声,“你不可以!我不信任何人会以性命护你!把你交给谁我都不放心,没有谁会比我更在意你的安危!”

闻蝉愣愣地看他。

看他满脸血,看他颜苍然,看他目寒冷。

看他低下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轻声,“知知,跟我走吗?”

她噙着泪水仰头看着他,听他说,“郎我是冬夜雪花八面风,且问娘子你从不从……郎我是山月飞鸿四海燕,且问娘子你走不走……后面的句子,是这样的。”

“知知,跟我下水么?”

……

月亮照在水里,星星照在他的眼睛里。

满世界的杀伐,满天下的星光。

还有少女那声极轻的、被刀剑声掩埋住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