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尤说罢,眼睛亮亮的注视日向将军,日向将军看了一眼王雪鸿,颇有深意的说:“原来是这样啊,雪鸿你可知道?”
王雪鸿也做恍然大悟状:“原来是这样!我就说那陆公馆应当是有什么宝贝,这才让陆玉山不同他家里人一起走,还以为这人在他们陆公馆的地下搞了一个巨大的地下室,来装他们陆家这些年在地底下搜来的奇珍异宝,谁能想到真相竟是如此简单,是因为一个男人!”
“哈哈,的确,居然喜欢一个男人……”日向将军轻蔑的摇了摇脑袋,对王尤说,“既是这样,王尤,你今日又立了一功!不如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务必要将那个顾葭请到你的手边关着,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反正在我们没有得到宝藏前,那顾葭就由你看护,去吧!光围着那陆公馆可不行,去领一队人,让他们帮着你把顾葭抓了,罪名你随便编一个就好。”
王尤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抬眼看了一眼这个将他抬到如今身份的日向将军,感激之情简直溢于言表,兴冲冲的又鞠了一躬,转身离开办事儿去了。
房门一关,会谈室内的空气都仿佛更焦灼了一些,犹如站在毒日头里,曝晒一小时。
但王雪鸿即便在这样的气氛里,也好似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一样,如常和将军对话,再次告别时,甚至还夸了一夸办事能力可靠的王尤:“这位王翻译,还真是消息灵通呀。”
“他只是尽心为皇军办事,没有私心罢了,我们皇军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人才。”
“的确是人才。”王雪鸿笑着说。
人才王尤第一次领兵,从将军府出来的时候,踩着一个日本兵的后背上了马,但他根本就不会骑,只是看别人骑过,所以动作非常僵硬,起先摇摇晃晃的,不过很快就稳住了身子,强行挺直了背部走在众人的最前方!
他从前的那些亲戚好友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有朝一日也能够威风成这样!
王尤在大中午的,来不及等待,凭着心中的那一口气,便杀向陆公馆!陆公馆他来过一次,再来的时候,见着那庞大的建筑,心中更是憋闷,目光灼灼看着这栋建筑,仿佛这公馆是什么该烧掉的东西,同陈公馆一样晦气。
之前来包围陆公馆的日本一等兵名叫上野寿信,他自南京调派而来,是个荣誉士兵,手上人命不知凡几,并不把中国人当作人,如今要他来守着陆公馆里面的人,便心中有些不满,不知道将军是何意思,要他说还是之前好,之前想干什么干什么,还有女人玩,来了上海后,哪儿哪儿都要守规矩,生怕有洋人组织起来向联合国告状,真是特别烦人!
上野寿信抽着烟,正在对面的小茶馆坐着——说是茶馆,其实也不算,只是用几张桌子摆在大树下,有个老头正在煮茶——老头见来了一堆日本兵,不敢说话,不敢怠慢,尽可能的上茶上茶叶蛋,苦着脸,默默亏了个血本无归。
王尤正是这个时候到达陆公馆大门的,马也不下,傲慢的对着守门的日本兵说:“开门!我奉命进去捉拿间-谍!”
守着的小兵哪里敢放?这些小兵都不信王尤的话,动也不动,上野寿信也不过去看一看,反倒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笑,一边笑一边同伙伴说:“看,狗!”
伙伴们俱是阴阳怪气的大笑。
王尤敏感的回头,面红耳赤的看见了上野寿信,下意识认定这些人在嘲笑自己,但他不怕这些小兵,他可是将军的亲信啊!
因此他拽了拽马的缰绳,棕马哒哒走了过去,站定在上野面前,王尤一挥马鞭,鞭子顿时打在上野的脸上,他也笑,用日语说:“你,开门,不然耽误了将军的大事,小心你的脑袋!”
“八嘎!!”上野拔刀就要砍过去,可却被身边的人拦住,刀砍砍划破马的肚子,马顿时大叫一声,将王尤晃了下来,脸着地摔了个狗啃屎,门牙都崩掉一颗!
王尤虽说总宽慰自己,脸不重要,可越是在忽的人才会总时时刻刻的安慰自己,他在乎,在乎得要死!
“啊啊啊!”王尤气急攻心,拔枪,一枪崩了上野,只听‘砰’的一声,上野脑门正中留了一颗弹孔,表情还留在不敢执行的模样上,朝后倒去……
王尤捂着嘴,眸色猩红,指示说:“谁再不听话,就和他一样的下场!开门!捉拿间-谍!”
至此,所有日本兵脸色一变,整齐划一的迈着步子跑去开门,然后涌入陆公馆美丽的前花园,一路到达那双开的大门。
王尤站在最后,暂且用袖子擦了擦自己嘴上的血,吐了口血沫子后,把牙也吐了,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便挂着魔怔一般的骄傲微笑,昂首挺胸的走入陆公馆,每一步他都走的格外踏实,每一步都代表着他践踏着陆公馆的土地。
陆公馆的下人没有几个,保镖都不敢围上来,打手也不敢轻举妄动,因此王尤畅通无阻的走进了陆公馆,站在那金碧辉煌的犹如宫殿一般的大厅内,对着表情各不相同的顾葭等人笑了笑,然后在陆玉山和顾无忌下意识挡住顾葭的状况下,冷漠的指了指顾无忌,转身便走,出人意料的说:“带走。”
第220章 220
“王尤?!”顾葭纵是想破了脑袋都不知道为什么方才还和颜悦色邀请他看电影的人, 现在却成了来逮他弟弟的人, “请问王先生您这是何意?!”
顾葭方才回到会谈室内,同两个最亲近的人分说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改变这两人的主意, 而后外面动静越来越大,屋内三人不得不警惕,全数走出,顾葭想遍了最坏的结果, 想着自己或许会成为人质,但这没有关系,他不恼怒陆玉山,一切的因果都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要和这样一个无时无刻给予他安全感与新鲜刺激感的男人在一起, 也应当承受其带来的所有附加难题。
顾葭从前总以为陆玉山的亲人们会是难题之一;以为自己的怪物身份会是难题之一;以为和无忌之间的感情会是难题之一, 奈何他认为的难题, 在陆玉山这里皆然不是难题,反倒是陆玉山的病情和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王尤成了他们前后的阻碍, 领着夏日不该有的阴寒,令危险纷至沓来。
王尤没有回头, 潇洒的留下一个背影, 径直离开。
顾葭来不及多想,正要追上去,却被日本兵顶着刺刀在脖子上, 若不是陆玉山手快拉他回去, 顾葭指不定今日又要进医院一趟, 扎上好几针!
“你不要着急。”陆玉山凝视顾葭的侧颜,视线自上而下,旁观顾葭对顾无忌的担忧,安慰的话并非打从心里说出,却又不得不说,“我会想办法。让他们走。”
“……”顾葭被死死拉着,陆玉山的手臂圈着他的腰,犹如铁钳拴在此地,不过顾三少爷此时尚且还有理智,只皱着眉,眼睁睁看着原本围绕陆公馆的所有日本兵全部撤离,最终不由自主的将大拇指手指甲反放于唇上,压出好看的凹陷,牙齿犹如小松鼠一般咬着指甲。
顾三少爷冷静过了头,只有身体还在表现出无尽的畏惧,他被陆玉山放开后,追了几步,返回来便坐在皮沙发上,沙发瞬间发出吱呀一声,接纳这位忧思过重的好哥哥。
“陆玉山,你说那王尤什么意思?”顾葭被陆玉山打了一下手背,便松开了咬指甲的牙齿,将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腿上,像是大家闺秀,又像是一位正要上刑的冤屈者,晃了晃脑袋,声音还有着惊慌失措的余音,“昨日,昨日王尤过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今日却这般模样,先前和我打电话的时候也好好的,现在却连正面同我解释一番都没有,难道是我哪里得罪了他?”
顾葭敏锐,很多事情,让他自己想,总会想出个子丑寅卯。
陆玉山见状,不知在想什么,坐在顾葭身边,不动声色的凝视顾葭,因瞳色浅淡而格外冷漠的眼深刻的勾勒顾葭的面部表情,连一根睫毛的微颤都录入心海,陆七爷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他劝慰道:“有时候,不是你得罪了谁,有些人本身就是来找事儿的,所以不管你是讨好他也罢,怒骂他也罢,人家都有理由怪罪你,讨厌你,所以根本不是你哪里错了,恐怕还是因为山水图之事。”
陆玉山说完,握住顾葭的手,他手掌较大,骨节分明,手指修长,肤色阴白,然而被他捏住的那只手,却浑不似男人的手,柔软细腻,温柔无骨,被这么轻轻一握,便化在陆玉山手心里,妥妥贴贴的呆着,哪儿也去不了。
陆玉山是爱这双手的,这双手上还有些墨水,但绝不减其迷惑人的美丽,他瞧着,心里却在想着一件要紧的大事。
今日,可谓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他心上人最在乎的弟弟落入日本人手里,和他虽然有关,却又并非是他害的,他也不愿意来着,再加上方才听小葭话里意思,是很不情愿他帮日本人找到那些宝藏的,是一分钱都不愿意给对方。
也就是说,顾葭既不愿意让陆玉山成为日本人的刀,又不愿意让弟弟死。
可这两个,总要选一个啊!
他亲爱的顾葭,会选谁呢?
陆玉山从前千方百计地想要顾葭从中选一个,结果自食恶果,与顾葭决裂,如今认命不逼他,不要一个绝对的位置,却又突然给顾葭出了一个选择题,要么放弃他,要么放弃顾无忌……
“我……”
顾葭手被人攥在手心,仿若一切都有陆玉山在,自己什么都不必担心一样,可他怎么可能不担心?!他思前想后,正要说话,却立即又被身旁的陆玉山捏了捏脸蛋,后者揩油功力与日俱增,看谁都眼高于顶,只看顾葭并非如此。陆玉山说:“你什么都不必说,我自有打算,我会让你的无忌回来,放心。”
陆玉山不想听顾葭再做一次选择,他不想听答案,答案绝对不是他想要的。
“你说什么?”顾三少爷眼皮一撩,怔怔的望着陆玉山,“我没想要你答应帮他们的。”
陆玉山坚定:“现在只有我去,你的无忌才能回来,那王尤也不知道从哪儿得了这样的消息,知道你爱无忌,我爱你,那王尤关走顾无忌,比关走你还要让我费心。”他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