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感慨一会儿,江星月话锋一转道:“方才那个人真的是你的表哥?”
林桐月不好跟她说实话,只好含糊地说是新认的表哥。
江星月嘴唇动了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林桐月有些奇怪,便追问道:“你有话就直说吧,咱们之间何须如此?”
江星月注视着林桐月的眼睛,道:“先人有句话叫疏不间亲。”
林桐月轻笑,“得了,你别吊我胃口了。”说真的,她知道了白佑林对江星月的看法,这会也十分想知道她对他的看法。
江星月凝神思索片刻,方才字斟句酌地说道:“这个人,我不和怎么评价他才好,或许我不该如此偏颇,——我觉得他应该是一个很复杂的人。”
林桐月不由得点头,白佑林还真是一个复杂的人,复杂到难以用简单的词语形容。
江星月接着又慢慢说道:“我冒昧地问一句,你的表兄是否从小一直养在外面,刚被认回白家?”
林桐月微微一惊:“为什么这么说?”
江星月浅浅一笑,“我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矛盾、奇怪的秉性,感觉他在强装什么,总而言之,他的行为举止不像是一直生活在白家的人。”
林桐月再惊,她默默回想着白佑林的举动,她觉得她装得挺像啊,反正她看不出来什么破绽。她转念一想,江星月毕竟是一直生活在富贵,她对这些可能感触更敏感。
江星月见桐月沉默的时间过长了些,赶紧说道:“抱歉,我不该信口评价你的亲戚。”
桐月反应过来,连忙摇手:“不,没事的,咱们说些悄悄话,何须讲穷这么多。”
林桐月已经明白了江星月对白佑林的看法,那就是很不怎么样。远没有白佑林对她的印象好。
江星月回来没几天,就开始要兑现之前说过的话,即和林桐月结拜为姐妹。江家对外的说辞是,江星月五行缺木,虽是女命但阳气过重,需要寻一个八字木旺、阴气重的人结为姐妹,算命先生算来算去,就林桐月最合适。她不但五行木多,姓和名中都带有木字,至于阴气重,那自不用说,整个林家都阴气重,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女儿呢。大家对这一说法倒无疑义,否则,他们真想不出别的理由。
林老实接连被两块馅饼轰砸,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一会儿来个有钱的外甥,这一会儿,闺女又认个姐姐。他除了咧嘴傻笑,简直不说什么好。连带着,他的脾气也好了许多,对白氏更是前所未有的好。白氏简直是受宠若惊。林桐月先是鄙夷,再就是无感,不过,她也乐得这个爹不再生事。
尽管林家接连有了这两件好事,但这对林桐月的影响并不大,她该干什么干什么。
镇上逢集时,她就赶集去卖各种小吃。现在,她做小吃已经不局限于凉粉凉皮了,什么油炸糕、麻花、麻团、麦仁糟,凡是家里有材料、简易上手又好卖的她都一一试过。她动手能力虽然一般般,但胜在脑子灵活,敢想敢干。况且,她还有杏月这个好帮手,但凡她想的到的,又说得明白的,杏月大体上都能做出来。
如此忙活了一个多月后,她已经积攒了三百多文。她就想按照原来的计划,想买只母羊来养。
说来也巧,她刚想到要买羊,就从杨东子的话中得知,他有一个同窗因为要交束脩,家里正好有一头带崽的母羊要卖。
林桐月忙让杨东子帮忙问问,当对方听说是林家是杨家的邻居,而且家中还有几本藏书时,那家人便提出一个要求:要借她家的藏书来抄写。
林桐月欣然同意,还大方地送他一些纸,同时,也送了一些给杨东子。
最后,那头带带崽的母羊,以四百文的价格买回来了。
林桐月支指林老实给母羊搭了一个羊圈,姐妹两人对羊爱如珍宝,谁得空谁就去放它,打草也是挑拣嫩的打。
很快,八月过去了。九月初时,母羊生下了五只小羊,三只母的两只公的。家里一下子有了六只羊。全家照顾得精细,羊门也争气,很少生病,长得也快。一家人看着这群羊,个个喜气洋洋,都觉得日子充满了奔头,连一向愁眉苦脸的白氏脸上也多了些笑容。
可是,他们并没有高兴太久,便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消息是货郎传来的,他满脸忧色地告诉白氏和桐月姐妹说,他们的四妹梅月自从得知了家人的消息后,就想送几双鞋给姐姐,她是偷偷地做,不料却被婆婆发现了,她婆婆这次打得狠了些,可怜的梅月咯了血,现在正卧床不起。
杏月和白氏听罢大哭,桐月既心疼又愤怒,她当下决定:现在就去把四妹接回家。
☆、第四十四章 四妹(上)
林家得到梅月被打的消息后,全家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中。
白氏只是一径地哭:“我苦命的孩子。”
林老实皱着眉头,在屋里踱了几步,突然转过身来指着桐月和杏月大嚷:“都怪你们两个!我早跟你们说了,梅月既然给了贺家,那就是泼出去的水,她生就是贺家的人,死是贺家的鬼,谁让你们凑上去的?要是你们不送她东西,她就不会想着回礼,不偷着回礼她就不会被打。说到底,还是你们两个害她被打。”
杏月被责骂得低头不语,桐月现在对这个爹已经没有火可火了,她太清楚他那套路了,内横外怂,老婆孩子跟人起了冲突,他从不敢想着去讨回公道,只想着责骂她们。
桐月不想在林老实身上浪费一点力气,她腾地站起来,进屋,把门拴上,钻到床底下把储罐拿出来,哗啦一下全倒出来,她数了数,里面只有三十文钱,买羊买得掏空了她的储蓄。不过三十文也够了。她问过货郎,贺家村离此地五十多里,她连步行带坐车花不了多少钱,再从家里带点干粮就好了。
她把钱装好,飞快地换好衣裳,拿只包囊收拾好要用的东西就往外走。
她推门出来,杏月看到她这身装扮,惊讶道:“三妹,你要去做什么?”
“能干什么,我去贺家村一趟。”
林老实吃惊地瞪着眼:“啥?你要去贺家村?你以为贺家村就在咱隔壁呢,想去就去。”
林桐月看也不看他,答道:“我知道它在哪儿,我先步行,走不动就搭辆驴车牛车之类的,我去看看四妹。”
白氏一听桐月要去贺家村,她也顾不上哭了,过来一扯住桐月,连声斥责道:“你这孩子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你去能干啥?你还想为你四妹讨回公道是吧?我告诉你,别说是你,就是你爹你叔叔去也讨不着便宜。贺家村是啥地方?那可是靠近山里,那里的人比别地更野更坏,附近的人都不敢招惹他们,要不,怎么会没有姑娘愿意嫁到那村子。你要是去了,但凡态度不好点,在人家的地盘上,还不生吞了你。——你赶紧给我回去。咱们再想想办法,反正你四妹的命还在。”
桐月无言以对,心头生起一股巨大的悲哀,命还在,命还在,她是没死,可是受的那些活罪呢。
她的四妹比她还小,以她一个成年人的灵魂,都险些无法承受眼下这个比她还略好些的处境,那她呢?日复一日的辛苦劳动,公公婆婆的虐打,一眼望不到头的悲惨生活。
桐月尽管悲愤,尽管恨不得飞到贺家村去宰了那个死老太婆,但白氏的话还是让她冷静下来。
她一个人想去讨回公道简直是天方夜谭,那里地方偏僻,民风彪悍,她浑身是铁能碾几颗钉。除非,除非她再有上次那种神力。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细瘦的胳膊,叹息一声,那种神力终究是可遇不可求。
她在叹息遗憾,一旁的荷月也是如此。她也低头看了看息的小胳膊小腿,真是生不逢时,若是她跟三姐互换下身体该多好,要是她的精神力能全部发挥出来该多好,那什么贺家村,她还不全灭了他们!现在她就算她把这点可怜的精神力借给三姐,她也支撑不久,毕竟这中间隔了那么远的路程。唉,这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白氏见桐月听进去劝了,就赶紧趁热打铁道:“好了,听娘的话,别啥事都热血上头。你别管了,我跟你爹再商量商量。”
林桐月是听进去了不假,但并不代表她就放弃。